王羲之道:“今日可謂盛宴,想不到我們的宰相如此妖嬈!”
謝安還擊道:“是你在蘭亭大會時太霸道。那篇蘭亭序本來應該是我寫的,沒奈何你是太守,且讓你三分!”
這兩親家開起玩笑來沒大沒小,誰聽了都發笑。高麗姑娘們照她們的禮節向主人敬酒,兩個老頭還沒喝,早就被王獻之搶步上前,毫不客氣把兩杯酒都喝了,姑娘們笑得花枝亂顫。主客忘形,放浪之極矣。
道安是僧人,不便久坐,向謝安打了個招呼。謝安命童子好生侍候法師,清茶供養,不可怠慢。道安深深合十,道一聲“多謝”,僧衣垂地,緩緩離去了。
東瀛使者讚道:“中華上國,僧俗俱是風流。”向謝安行了一禮:“太傅,敝邦也有歌舞獻上。”
支循本是花僧,調笑說:“想必這回舞的是‘東淫美人!’”眾人爆笑。謝安也忍不住笑了,對諸友說:“我出個對聯給你們對,上聯就是:‘大師來見小美人。’下聯是什麼?”諸友笑了。
東瀛使者待高麗歌舞團退下,輕輕一擊掌,一個東瀛姑娘走到大廳中央。看她樣子清秀可愛,但也並不見得是多麼出色的美人。謝安笑問:“就她一人?”“是啊太傅。”“沒伴奏?”“是啊太傅。”“一人獨舞?”“是啊太傅。”謝安笑道:“那就舞吧!”東瀛使者卻道:“太傅,此舞有些特別,舞到最後,羅衣褪盡,玉體橫盡,謂之‘本色舞’。不知是否適合?我先請示,怕太傅不喜歡。”謝安鼓掌而笑:“本色好啊,我喜歡極了!”當下眾人都安靜下來,屏住呼吸,來看本色舞。
隻見那姑娘站在大廳中間,顯得十分嬌小,怯怯地向謝安行個禮,輕輕一抬手,好像蝴蝶挺出它的翅膀,紅粉漱漱,顫顫驚驚舞起來。手抬得很高,久久沒有放下。紅唇之上是美目,淒淒迷迷。她眼望空中,五個指頭逐一彈出,臉上露出晃漾的微笑。輕輕“啊”一聲,把手放下,歡喜上前,將長裙子卷起來,接向空中。
王獻之說:“下雪了。”
支循說:“不是雪,是落花。”
那姑娘從一株看不見的大樹底下接來滿滿一裙子的花瓣,臉上的表情由喜轉癡,醉了醉了,嘴角浮起夢幻般的甜蜜微笑。
謝安暗自喝彩:“果然是美人。”
美人被滿裙子的落花壓得不堪重負,俯首思量,綠鬟垂地。忽然一解裙,滿頭青絲飄起來,悠悠轉身舞了三圈。第一圈,她的外裙落下來了。第二圈,她的內裙落下來了。第三圈,她身上該落的全都落下來了。舞三圈後,成了個****美人,用腳尖並在那裏,叉手掩著,羞答答,仿佛站在滿地落花中。
王獻之對身邊的陪酒女郎嚴肅地說:“這個舞蹈很有教育意義,它說明了一個深刻的道理,女孩子家千萬不要去看落花。你去看落花,你自己的裙子也會落下來。”“死去吧!”陪酒女郎使勁推他,蒙他眼睛不準看。王獻之狂亂擁抱。忽聞鄰座一陣大笑,支循的光頭被一個豔妓摟在懷裏。
廳中美人的舞蹈繼續,裙子落下來後已是赤裸裸的了,似乎沒法再舞,但她又做了一個讓人想不到的動作,向後緩緩仰倒,仰倒,仰成一張弓,然後拉直,拉直,好像一條蛇遊來遊去,交叉雙腿並攏了,雙手反撐在地麵,臀部離地,整個人扭成一朵麻花。身旁紅裙委地,此間肌膚如雪。
東瀛使者走上前講解:“這就是本色舞,最後一刻凝固成一朵花。其實不是花,而是一個酒杯。可以把她稱作‘美人杯’。美人天生是一杯酒,一杯好酒。太傅請看,美人的整個形狀是凹形的,是不是一個酒杯?”謝安點頭道:“是一個酒杯。美人杯啊美人杯,你比我的天下一尊美多了。”東瀛使者笑道:“多謝太傅誇獎!”繼續眉飛色舞講解:“既然是酒杯,當然要盛酒。請太傅仔細看,這美人交叉雙腿緊閉之處,就是盛酒的杯。”
當即取來美酒一杯,比劃著,狂瀉而下。飛花濺玉,淅淅瀝瀝。就這樣倒進“杯”中。美人一動不動,任那甘露澆灌玉骨冰肌。無聲的呻吟中接受了,接受了,微微昂首看那道美酒之泉。在她注目中,泉流漸漸緩了,細了綿了,柔了軟了,漸深漸透,很快倒滿一“杯”。滴酒不漏,果然是技壓群芳。這一招把所有人都看傻了。
東瀛使者召喚道:“現在請太傅喝了這杯美酒。”
謝安這才明白東瀛使者意在羞辱他,心中十分惱怒,沒發作,微微一笑:“老夫醉矣,醉矣,不勝酒力!請尊客自飲此杯!”
東瀛使者笑道:“再醉也得喝!這杯酒是敝邦特意為太傅準備的禮物,我是送禮的人,怎能自取自用?如此美酒,太傅怎能不喝?怎麼樣,我的要求不過份吧?美人等著呢。”笑了幾聲,狂態露出來了。
謝安此時好生惱怒,急切間無計無施,忽見支循一個箭步射到大廳中間,擊掌對眾人:“有時憐香惜玉,有時摧花折柳。我是花和尚,讓我喝了這杯花酒!”袈裟一掀,當著眾人的麵單足跪地,正對著美人,輕輕摟定蠻腰,俯下身來吸著品著,把美人腿間的美酒喝了。喝完了咂咂嘴,對東瀛使者說:“好甜的酒!以後再有這種好酒,我還來喝!一定記得我!哈哈!”東瀛使者一言不發,灰溜溜回到座位上。謝安瞬間恢複了威嚴,笑道:“好舞好酒,好個和尚!來再飲一杯!我敬你!”宰相敬酒何等風光,支循作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縮著脖子喝了。眾人大笑。謝安命人扶起那獨舞的姑娘,看她臉如紅霞,體力已不支。好一隻舞台上的羔羊,瑟瑟顫抖。謝安賜她華衣一套,用作獎勵。所有姑娘無論有沒有上節目,全部都有豐厚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