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激水篇(1)(2 / 3)

慕容暐走過來看著他,點了點頭:“很好。你看,剛才你能控製自己,也必定能控製他。你隻需要利用你們的親密關係,就可以打敗他。”

慕容暐退了幾步,站在屋子中間,頓時君臨天下。用獨特的溫和聲音對大家說:“我說的打敗他,並不就是說要殺了他。憑我們還是殺不了他,對此,諸君務必要有清醒認識。絕對不可以高估我們的實力,也絕對不可以低估苻堅的實力!否則就是找死,自投羅網。苻堅有三張網,一張撒給了司馬曜,一張撒給了姚萇,還有一張就撒給了我們。諸君!今天我不妨也向大家說說這些年來我的感受,我的切膚之痛。我這個亡國之君啊,帶大家向敵人俯首稱臣,做苻堅的兒子,叫他爹。他對我比親爹親媽還好,為什麼?因為他一看到我就看到了他的輝煌成就。他打敗我又把我養起來,幹什麼?他在精心維護勝利的感覺,隻要我在他身邊,他就感覺到勝利。他相信已經把我徹底打垮,證明就是在我的榜樣之下越來越多的人歸向他。牛羊駱駝一起來草原,盡管獅子大張口。他仁慈啊,我是犯了錯的小孩。每次見他,他眼神越來越溫和。他說他原諒我了,他說我把燕國葬送了沒關係,他會收拾殘局,開創各國聯合的新局麵。是,我從心裏承認苻堅是個英雄,他統一了中國北方,幾十年來除了他誰都做不到,劉淵石勒做不到,我也做不到。他是英雄,我是什麼?我是萬人唾棄的亡國之君,昏君一個。我是一個笑話,一個大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我知道你們心裏都看不起我,這沒有關係,完全沒有關係,有些事情我直接向我們的列祖列宗交待就可以了。”

桌子上有盞燈,輕輕撥一下,燈芯漸漸複明。

“就在被俘的那天晚上,我夢見我父王。父王對我說:‘兒!看這裏!’我在夢裏不知道他說什麼,隻看見他手上拿了一杆秤。我不明白我的父王說什麼,使勁搖,使勁哭,使勁問,使勁喊,把在我身邊一起做俘虜的王後驚醒了,後來我把我的王後獻給苻堅。因為我的女人他不殺我,因為他不殺我我更恨我自己。這個夢,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記得,一直在想是什麼意思。如今我終於明白了,我的父王是在對我們說:凡事都是公平的,天上有一杆秤,專門用來稱量人的心。人做過的一切事情都看在神的眼裏。這位偉大的神,是我們複興的盼望,沒有神就沒有一切,有神就有人。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出的事負責,根本用不著別人做什麼,神來判。”

“慕容衝,我要你拖住他。保持現狀就好。一點一點地,報應就來了。讓他繼續享受吧。人一享受就完了。慕容衝,請你不要哭。一個人的堅強必然伴隨另一個人的崩潰,誰有信心誰就贏得戰爭。關鍵在於你自己選擇做什麼人。”

“慕容垂,請你去對苻堅懇求,就說我全族全軍完全聽從大王的號召,為大王贏得這場戰爭。請求大王把我軍調到第一線,隨時為大王戰鬥。”

“我這樣做的意思想必諸君都明白。我軍留在荊州毫無作為,必須要走。江淮之北的幽燕大地,是我大燕國的龍興之地。每當想到燕山,我的血在沸騰。如今我族我軍利用這場戰爭,重回幽燕聖地,這是神靈上帝、列祖列宗可憐我們啊!讓我們不再迷失方向,回到自己的家鄉安居樂業,重建家園。”

“苻堅會同意我軍的請求,因為眼下他已經感受到來自晉軍的巨大壓力,不著急是不可能的,需要調動一切的兵力與晉軍決戰。他是決戰狂,屯兵江淮想一口吃掉整個南方。他胃口太大了,我們幫他消化。”

“那麼,當前我軍就要做好兩項工作。首先,要與桓衝溝通好,索性讓對方明白我軍的真實意圖,告訴桓衝我軍不會回來了。我軍攻占鄖城後,他已經知道了我軍的厲害。這次我軍撤軍,對桓衝來說是天大喜訊,正求之不得。作為交換條件,我們要桓衝假裝被我軍打敗,退讓一百裏,然後放開一條路,讓我軍撤走。這樣苻融那邊好接收。我們不是撤退,是集結戰鬥。再有就是,馬上與苻堅手下來自幽州冀州的地方將領聯係,把我們曆年積存舍不得給外人的寶物送給他們,把我們的金銀珠寶送給他們,把我們的名車寶馬送給他們,把我們的醇酒美婦送給他們,直到買通他們的心為止,願意與我們交這個朋友。”

“到我們的朋友遍天下那天,天下就是我們的天下。”

燕子們散去了,散去了,桌子上那盞燈在暗室中發出熣燦的光芒。

名僧道安,亦自襄陽而下,飄然來見苻堅。

“大師何處來?”

“襄陽。”

“襄陽與朕之長安相比如何?”

“長安是大王的國都,周秦兩漢以來雄霸天下,雖經戰亂,其勢巍然。襄陽是一大郡,亦壯哉!”

“聽說金陵有王氣,可有此事?”

“金陵王氣專門為孫權父子發出。東吳滅後,金陵王氣黯然收矣。”

“司馬氏在江南,又當如何?”

“江南有謝安,江南沒有司馬氏。”

“好!好!謝安我喜歡,謝玄我也很喜歡。”

“聽說大王玉體欠安,和尚特來看望。”

“嗯,有這事。和尚,你有什麼辦法讓我安心?想到這老謝小謝的,朕就睡不著覺。啊哈真有趣,當初我找他,如今他找我。”

“這就是因果啊,我的大王。”

“一睡覺就夢見我那失蹤的皇後,感覺在我身邊,又感覺在南邊,無法確定。我的王子好想他們的母後。大兒還好,跟著他舅一天到晚廝殺,二兒三兒不行,哭得我煩。老四老五在長安寫信來,要我還他們一個媽。誰教他們寫的?一定是那女人。老六老七還小,還在吃奶。也不知道奶水夠不夠?抓個漢人婆子當奶媽。人都走了怎麼找?找個新的吧!這事兒得和謝安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