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激水篇(1)(1 / 3)

無水依然胭脂色,

如畫之人在畫中。

大輪回

一群身披黑衣的人坐在燈前,仿佛巢中的燕子。

一隻老燕子說:“苻堅受驚不小啊。當初他被人家擄了去,如今他的兒子也被人家擄了去。”

一隻小燕子說:“真沒用啊。”

老燕子說:“那是他的命。想不到劉牢之凶成這樣,謝玄的北府兵不好對付啊。皇上,下一步怎麼走?”

那隻被稱為“皇上”的大燕子一言不發。

坐在“皇上”身邊的另一隻極其俊美健壯的大燕子冷冷地說:“這不是很好嗎?謝玄的北府兵與苻堅的羽林郎、苟家軍把人碰完,我們再出手。”

那隻被稱為“皇上”的大燕子這時“哼”了一聲,終於說話了:“不等出手我們的手就斷了。”

老燕子說:“是的,見我們觀望已久,苻堅已經起了殺心。三天兩頭派姚萇找我聊天。姚萇這個壞東西,興災樂禍,巴不得我們慕容家被苻堅再次剪除。”

那隻被稱為“皇上”的大燕子說:“好得很。”

俊美的大燕子說:“我賭苻堅會殺死他。”

一隻小燕子說:“我賭他會殺死苻堅。”

另一隻小燕子說:“他沒這個本事吧。苻堅嘛,隻會死在女人手上。”

燕子們在燈下沉默,側耳聽風雨。這群無家可歸的燕子,風雨中流浪多年,跟著人家住山崖,住屋簷,住大路,如今被迫住江邊,每天聽著長江的濤聲膽戰心驚入眠。

慕容垂說:“皇上,苻堅命令我們駐紮襄陽,到底是何用意?”

慕容暐說:“其用意是:如果聽話就是他的屏障,如果不聽話就是他的替罪羊。他用我們牽製桓衝軍團,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把晉軍的主力大軍引向我們,他實在打不過,可以開溜。”

慕容衝說:“不錯,苻堅是這種人。”

慕容楷點頭說:“你最了解他。”

慕容紹說:“你還了解他什麼?慕容衝你不妨說說。”

慕容衝笑笑地說道:“我還了解他會殺死你們。他最喜歡殺死你們這種自以為的人,就像殺死王猛一樣。慕容楷、慕容紹,要不要我告訴你們苻堅殺人的手法?歎為觀止。”

慕容楷心驚肉跳:“免了吧!還是留給你比較適合。”

慕容紹卻道:“好啊,正好我想長長見識,開開眼界。”

慕容衝說:“跟著苻堅幹,你們每天都可以開眼界,進步會很快的。”

慕容暐把他們喝住了,龍臂輕舉,巍然站起。沉沉緩緩,宣布如下:“慕容垂,你負責搞好與姚萇的關係,不能讓他搞壞我們的整體布局。他要什麼你就給他什麼,他要你的腦袋你也給他。慕容垂,你能做到嗎?”

慕容垂拱手,慢條絲理說:“那是可以的。當初我說過,我這把老骨頭隨時準備與苻堅這小子同歸於盡。姚萇如果有興趣,我也可以把腦袋給他。反正隻有一個腦袋,給誰都可以。”

慕容暐說:“好!姚萇歸你了。苻堅那邊,你。”巨大的手指擺動如遊龍,風雲呼嘯中指向慕容衝:“你去。”

慕容衝一仰脖子說:“我不去。”

慕容泓一直坐在角落裏沒說話,這時忍不住問:“叫你去,你為何不去?”

慕容暐這時又說了一翩:“慕容衝,我說叫你去。”

慕容衝冷冷地說:“你們太看得起我了,我沒本事。我不去。”

慕容紹悄悄地對慕容楷說:“是舍不得吧。”

慕容衝頓時臉色鐵青,全身氣得發抖。眼中噴火,心頭滴血。

慕容暐的臉色也難看極了:“真的嗎?”

慕容垂急忙說:“皇上!饒了他吧。”

慕容暐說:“我饒得了他,列祖列宗饒不了他。”

慕容衝這時竟然自暴自棄說:“我的列祖列宗早就不要我了。”他在眾人麵前閉上眼睛,似乎陷入了無窮的深淵。他說:“我也饒不了列祖列宗。”

所有人都僵住了。慕容垂大喝道:“逆子!把話收回。”

慕容衝的病這時發作了,一陣大開膛撕裂衣服,一陣大開顱披頭散發,“咚”的一聲跪地上:“列祖列宗在上,來聽我說啊。我的神我的祖,我的父我的母,你們把我扔在火裏三年,水裏三年,又在泥裏泡三年,我泡軟了呀。我是風化的石頭,我是不長草的地。本是有生命的人啊,如今命在哪裏?誰要誰攥了去。風箏不在乎那根線,牛馬也不在乎被人多打一鞭,來吧,你們來吧!滅了我吧!你們也不來,天天在天邊。我本來有一個愛我的姐姐,後來你們把我和姐姐送給苻堅,滿足他的心願,為的是換來一碗可恥的飯。如今你們還想造反嗎?還有資格造反嗎?我們都是苻堅養的狗。狗啊狗啊,苟皇後來了!哈哈,大秦天王,萬壽無疆,我和姐姐一起來服侍你。”

“這人瘋了。”

乒乒乓乓一陣亂打把慕容衝按回到座位上。慕容衝一雙大眼睛瞪得血紅血紅,嘴裏哈氣,像頭牛。

慕容暐喝道:“慕容衝,看著我。這些話請你收回。忍了這麼多年,如今複國有望,如果你敢撓亂軍心,今天就殺了你。”

慕容垂端杯水走到慕容衝身邊,似在哽咽:“衝衝,對不起。”

“少來這套!”慕容衝又是一聲大吼,把水澆頭上,舉袖抹臉,使勁擦,使勁展,大聲說:“沒事沒事了,說吧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