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和親友忘情遊樂,深夜始歸,朝野上下為之嘩然。本來大家都知道謝安本色,然而大戰已經打響,謝安還能如此輕鬆,這又讓很多人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京城中有的富翁已經做好搬家的準備,謝安並不阻攔。
謝玄辭行這天,王獻之來到謝家,見家裏空空蕩蕩的,問:“人呢?”家人回答:“太傅與夫人在山中別墅。兩位公子在兵營,今天就要出發了。大小姐與姑爺在家。”
王獻之聽說謝玄要去打仗,心裏動了一個念頭,馬上請家人帶他到謝安的書房。焚香靜坐,神遊太清。家人們知道大名鼎鼎的王獻之要寫字了,誰敢打擾,一個個踮著腳出去了,留下一個小丫頭侍候。
王獻之坐了一會兒,睜開眼來,大呼:“奇怪,一眨眼就出現一個大美女!”丫頭胡盧而笑:“公子還要什麼?”王獻之四顧無人,正經八百說:“我要你過來。”“過來幹什麼呀?”“過來坐我腿上。我在家裏寫字,都要抱一個美女才寫得好。”丫頭飛紅了臉要跑開,卻被王獻之真的攬在了懷中。丫頭知道他風流,往日又已見過,隻得任他輕薄,輕輕罵道:“宰相書房你都敢放肆,不要命了。”王獻之微微一笑:“我不知道誰是宰相,我隻知道他是我叔叔。”丫頭再也沒招了,羞答答低下頭,看他寫字。王獻之懷抱美人,“刷刷刷”,龍飛九天,鳳舞一線,滿滿一張紙寫畢,題上大名。丫頭忍不住說:“我也要!”王獻之說:“親一下寫一個字,親兩下寫兩個字,你要寫幾個字?”丫頭說:“我要你寫‘王獻之是個大壞蛋’。”王獻之說:“嗯,‘王獻之是個大壞蛋’,一共八個字,親八下!”
兩人正在書房胡鬧,門口有人來了。王獻之招呼了一聲“嫂子”,並沒停下他的動作。謝道韞叫他小名嗬叱道:“大令,幹什麼哪!你二哥要去廟裏,你去不去?”王獻之說:“他去我就去,他不去我就不去,他有時去有時不去,我有時不去有時去,總之有他就有我,有來就有去。”把謝道韞與丫頭都逗樂了。
謝道韞問:“你寫什麼?”
王獻之回答說:“我寫了幅叔叔的蘭亭詩,就是我父親那年帶我們在蘭亭的時候,叔叔作的詩。聽說玄哥哥出征了,我寫幅字送給他。他見這首詩,就是見叔叔的麵,豈不好?”
謝道韞把詩拿在手裏看了一遍,點頭說:“很好。”命家人用錦盒裝上,馬上送到兵營。謝玄這時果然還沒走,接過錦盒問是什麼?家人說:“是太傅大人的蘭亭詩,王家小公子寫的字。他說要打仗了,寫幅字送給你。”謝玄點點頭,把錦盒裏的字取出來,卻並沒有看,輕輕折好,放進行囊中,和他的寶劍放在一起。
王獻之隨兄嫂去了建康城外一處幽清的廟宇,看見一位華貴的夫人,極其清瘦。一身素衣,難掩天生麗質。低頭跪在三清像前虔誠禱告。秀發未挽,亂雲一堆。嫋嫋婷婷,背影如畫。王獻之忍不住讚道:“美如花,瘦如竹,極品啊!”謝道韞低聲罵他:“大令休得胡亂說話,這是神道場,不得衝犯的。”王獻之隨兄嫂陪一個老道說了半天話,極其不耐煩,說要拜三清,溜出來了。
那夫人還跪在三清像前,王獻之覺得她十分孤單,好生可憐,不覺走過去,陪她跪下了。那夫人微微抬起頭,又把頭低下了。王獻之索性盤起腿來看,發現她的眼角似有點點淚痕,美目被煙霧籠罩,雙眉纖纖,隱約不見。想來已暗泣多時。王獻之不知她為誰傷心,倒嫉妒起那所哭之人。因一時關切,不由問道:“夫人從何處來?”夫人不說話。王獻之還想和她親近,自家也覺得有些唐突佳人,隻得起身,向三清聖像裝模作樣拜一拜,一步一回首,回到兄嫂身邊。
隻聽得那老道說:“那就拜托先生了。”王凝之說:“同道中人,何分彼此。”王獻之聽得莫名其妙,忽見那老道起身,說:“我這就叫夫人過來。”王凝之說:“好。”一會兒,老道的身後跟了一個人,眉似寒山之月,眼似瀟湘之波。飄飄嫋嫋,如在雲中。王獻之想不到說的就是那夫人,一時倒不知該說什麼。老道說:“這是夫人。”又對那夫人說:“這位先生就是我說的王家二公子,謝太傅家的嬌客。這位小公子是王家七公子,當今駙馬爺。”兄弟二人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