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太大,老百姓太可憐。”
“死一千人與死一千萬比,那就不叫死了。”
“我明白了。”
“叔叔,苟萇已除,苟池逃脫。”
“哦,這麼快。”
“我派田洛將軍與祖約將軍接上頭,祖約親自與他的徒弟夜行三百裏到敵營。祖約飛劍於轅門之下,將夜巡的苟萇當場斬殺。苟池持戟殺來,祖約的徒弟被苟池釘死在樹上。祖約與苟池大戰,因不能勝,乃以輕身術縱去。苟池第二天率領騎士三千人,衝至我軍挑戰,田洛將軍傳令三軍,堅決不應戰。苟池辱罵良久,悻悻而去。田洛將軍知其必回,弓箭手嚴陣以待。果然沒多久,三千騎士飛馳殺回,煙塵蔽天。田洛將軍傳令放箭,將三千騎士射死一半,餘下衝入我軍混戰。祖約將軍銀槍倒提來戰苟池,二人戰成平手,各自分開了。苻宏帶五千鐵甲兵接應苟池,桓衝大將軍早已備好一萬戰士,一陣砍殺,各自退開。此役我軍死傷約兩千人,對方死傷略多些,三千人左右。我們在戰場上檢查敵方遺下的裝備,發現他們的鐵甲兵非常精良。”
謝安歎息道:“長安淪陷後,他們迅速掌握了我們的冶煉技術。以前向我們買兵器,現在自己生產,非常可怕啊。”
謝玄道:“我軍裝備也在迅猛發展中,吳戈越劍,削鐵如泥,這次都用上了,效果很好。”
“馬匹如何?”
“敵軍馬匹衝鋒能力在我軍十倍以上。騎兵快如閃電,據說能追上箭,但那是不可能的。我軍弓箭技術比他們好,一箭一馬,能將閃電折斷。他們馬快,我們箭快。”
“一點點改進,一點點克服吧。我不讚成打這樣的仗,以後三百人以上的接觸,全部要由我決定。三百人以下的行動可以由各軍團自行決定。”
“知道了。”
“叔叔,苻堅集結完成一半了,軍隊的尾部似在緩緩擺動。”
“解釋一下。”
“孫子兵法上講了,從前有一種蛇叫‘率然’,你攻它的頭,它用尾巴來救;你攻它尾巴,它用頭來救。實際上孫子是想說,這種蛇雙頭雙尾,頭就是尾,尾就是頭。能變形變身,變幻莫測。”
謝琰這時說:“遇到真的它就變不了了。”
謝安說:“不錯。一劍斬之,什麼都解決了。但如果斬而不死,它就成了四頭四尾,更加厲害。”
“苻堅在調動軍隊了,似乎要後軍變前軍,前軍變後軍。”
“不能‘似乎’,必須落實。”
“諾!”
“叔叔,苻堅果然在調動軍隊了,不知為什麼,又往北折回。在長江邊悠了一圈,好像蜻蜓點水,又好像燕子斂翼。”
“解釋一下。”
“他在撒網?”
“否。”
“他在埋樁?”
“否。”
“請指示。”
“到目前為止,苻堅的戰術已經徹底改變。他原想直奔建康,如今因為某些原因改變了。”
“什麼原因?”
“你說。”
“一則是被偷襲怕了,二則無法搶渡長江。”
“都不是。”
“那因為什麼戰術改變?”
“苻堅誌向遠大,比我們所有人的眼光都要長遠。在長江邊住了幾天他開悟了,意識到,如果從長江殺下來,上遊、中遊、下遊,即使能殺到吳地,也要沿途被我方的巴蜀、荊州、湖湘、灨淮、吳越等地兵力牽製消耗,同時會感受到來自沿海的壓力。也就是說,長江是一個陷阱,沿江作戰是最愚蠢的戰術,順流而下直取建康隻是一種假想,最終葬送的是自己。”
“叔叔不愧是叔叔!分析很深刻啊,新觀點讓我耳目一新。”
“談不上新觀點。當初我國在中原,從黃河優勢到黃河困局,正是陷入了地理的迷宮,如今回頭才知道山與水的奧秘。”
謝玄撫掌:“原來叔叔是個風水先生。”
“不錯,我是風水先生,專看天下風水。”
“苻堅意欲何為?”
“你是主帥,你來說。”
“我猜……”
“不能‘猜’,必須說‘是’!我看你還沒想明白,明天一早來見我。”謝玄低頭而出。
第二天絕早,謝玄來見謝安。
“想明白了?”
“明白了。”
“真明白了?”
“真明白了。”
“說說看。”
謝玄興奮地說:“苻堅離開長江,往北折回,其實他並不是折回去,而是采取了‘擊龍頭’的戰術。他放棄了整個江南西部戰場,取道荊州、豫、魯三地,直接南下到江淮攻吳。這條路雖也不近但好走,因為這三地目前大部分都被他控製。以前不走這條路是因為被江南西部戰場吸引,如今要走這條路是已經擺脫了這種吸引。簡言之,苻堅要開辟江淮戰場,先把我軍主力吸引在荊州,並盤在江南西部,而他從我們頭上直插而下,勢如閃電奪取建康。這樣以來,我軍各部傾刻間全部瓦解。他再采用包抄與分割戰術,一一消滅我軍各部,占領整個南方,統一中國。”
謝安聽了謝玄的推測,沒說不對,也沒說對,隻說了四個字:“再開個會。”
這次的會議特別隆重,準備了兩天,第三天一早在謝安家中舉行,是一次四大軍團加上四大家族的軍政聯席大會。會議由謝安主持,主帥謝玄為大家分析軍情,副帥謝石、謝琰皆有精彩發言。會議結束,謝安招待大家玩了一天,晚宴極其奢華,請來了司馬道子,王國寶也來了。晚宴上大家放鬆娛樂,非常盡興,一致公評出王羲之的書法,桓伊的笛子,祖約的劍術,謝安的棋道,是當今四絕。
濯足浪客評曰:此回書寫交戰前雙方的接觸,苻堅大氣與善變,謝安同樣有遠謀。“刻木夜襲”一段寫朱序的艱忍與忠誠。本回以晚宴結束,提示江南人文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