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對我們來說,這種國家顯然不再有吸引力。資產階級民主必定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曆史情況,代表它提出的所有要求顯然要根據是不是接受不再是我們的標準而定。但是如果說我們不喜歡的解決辦法不是解決辦法,資產階級民主不是民主,那是荒誕的。相反,由於它的色彩消退,認識它在充滿活力時怎樣鮮豔,它為家族(假如不說為個人)提供的機會是怎樣廣泛而平等,以及它給予通過它考驗的人們(或者給予他們的孩子)的個人自由是怎樣充分,就更為重要了。另外,認識起碼在幾十年間它應付不合適條件的嚴峻考驗是怎樣巧妙,當它麵對不符合和仇視資產階級利益的要求時它所發揮的功能是怎樣確定,也是非常重要的。
在另一方麵,全盛時期的資本主義社會完全可以把讓民主政治取得成功的任務承擔下來。一個讓它毫無幹擾去實行民主自製最能符合它利益的階級,要比自然地試圖依靠國家而生存的階級,可以相對容易地把這個任務完成。主要一心一意從事其私人事業的資產階級人士,一般說來隻要這些事業不受嚴重威脅,他十分可能比別的所有階層人士表現出對不同政見的容忍和對與己不同意見的尊重。另外,隻要資產階級標準在社會中占支配地位,這樣的態度很可能傳染給別的階級。英國土地利益階級對1845年的失敗以相對優雅的姿態接受。英國勞工為擺脫自身的弱勢地位而鬥爭,不過直到本世紀初,得到所要求權利的過程都非常緩慢。在別的國家,這樣的自製,確實還很不明顯。這些對原則的偏離並不是一直都很嚴重,或者一直隻跟資本主義利益相關聯。不過,在某些事例中,政治生活基本上全歸結為壓力集團的鬥爭,在很多情況下,不符合民主方法精神的做法變得非常重要,並完全能夠扭曲民主生活。不過認為資本主義製度中“不可能”有真正的民主政治無疑是一種過火的說法 。
不過,無論在哪一方麵,資本主義一直擁有的優勢正在迅速失去。跟國家理想結合在一起的資產階級民主,已經在一段時間內運作得越來越不靈活了。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這部分因為當國家在根本性社會結構問題上有重大分歧時,民主方法肯定不能有最好的運用。這個困難轉過來又被證明是非常嚴重的,因為資產階級社會無疑不能滿足讓民主方法發揮作用的另一個條件:資產階級產生於可以進入由非資產階級組成的政治階級並在爭取政治領導權上獲得成功的個人,不過它並沒有產生它自己的成功的政治階層,盡管人們會想,工業資產階級的第三代具有一切去組成這樣階層的機會。之所以會這樣的原因,我在第二篇中已有翔實的解釋。全部這些事實加起來好像對這種類型的民主政治提出一個悲觀的預測。這些事實還提出一個解釋,說明之所以在一些事例裏民主政治以顯然安然自得的態度向獨裁政體投降。
(2)隻有具有全部“成熟的”條件的社會主義,即有能力以民主的方法建立起社會主義製度和有一個充分能力和經驗的官僚階層,才能建立起民主政治。但是真正具備這些條件的社會(我不想再提任何別的條件),首先必然擁有下述或許是最重要的優勢。
我原先強調,除非所有階級的絕大部分人堅決遵守民主競爭的規則,這點又表明他們確確實實同意他們製度結構的基本原理,否則不能指望民主政治發揮讓人滿意的作用。當前,後一個條件還沒具備。很多人拒絕,更多人準備拒絕效忠資本主義社會的準則,僅憑這點,民主政治必定遭遇越來越多的摩擦。不過在能預見的階段,社會主義或許能夠彌合這個裂痕,它能夠在社會組織的構造原則上重建意見的一致性。假如它可以做到這一點,那麼剩餘的對抗全都是民主方法有能力對付的。
那些剩餘的對抗,因為把互相衝突的資本主義利益消滅了,將會在數量上和重要性上進一步減少。農業和工業的關係,以及大型工業和小型工業的關係、鋼鐵生產工業和鋼鐵消費工業的關係、保護主義和出口工業的關係將(或者可能)成為專家們有能力找出冷靜而明確的答案,並加以解決的技術性問題,而不再是要由壓力集團的相對力量來解決的政治問題。盡管指望這些關係之間再也不存在不同的經濟利益或衝突或許是空想,指望不再有意見分歧的非經濟問題是更加不能實現的空想,不過有充足的理由期望,爭論不休的問題的總數,就算跟全盛時期的資本主義相比也會有所減少,比如說,再不會有弄虛作假的人。政治生活將單純很多。
從外表來看,對於別的形式社會,由於出現一個有著穩定傳統的政治階級而解決的問題,社會主義說不出明顯的解決辦法。前麵我曾說,將出現一種政治職業。或許會漸漸形成一個政治隊伍,對於它的品質,猜測是沒有用的。
社會主義到現在為止占有上風。或許還有人會說,這個優勢十分容易被可能產生的重大偏差所抵消。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對這種說法有所準備,我們堅持認為經濟的成熟代表著沒必要要求這一代人為下一代人的利益作重大的犧牲。不過,就算沒有必要通過國家計劃讓人民艱苦勞作,維持民主過程的任務也證明是特別微妙的。讓掌權者能正常成功地解決這個任務的環境或許很難想象,非常容易想象的環境是,麵對著從政治部門傳遍整個國民經濟的癱瘓局麵,或許迫使掌權者采取一條行動路線,這條路線對於眼見社會主義組織內固有的統治人民巨大權力的人們必然始終是有著某種誘惑力的。
不管怎樣,那種民主政治並不代表個人自由的增加。再說一次,它並不意味著跟古典民主學說所推崇的理想更接近。
第四篇
社會主義政黨簡史
美國農業社會證明是反社會主義的力量,它準備除掉其重要性完全可以引起它注意的所有馬克思主義活動。假如說俄國的工業部門因為資本主義發展緩慢沒有能產生舉足輕重的社會主義群眾政黨,美國的工業部門因為資本主義以讓人眩暈的步伐迅猛地發展,所以也沒有能做到這一點。
前言
社會主義政黨的曆史由我來寫是不合適的。無論是陳述它們興衰的背景,還是描述它們解決問題的方式,需要有比我更寬廣的視野和更有力的手筆才行。並且,要做這項工作的時機還沒有來到,因為盡管過去20年間已經產生了很多有價值的論文,讓我們知道某些特殊形勢下和特殊方麵需要了解的知識,不過還需做非常多的研究工作,才可以寫出符合學術條件的現代社會主義活動史。為了補充本書以上各篇中所說的很多見解,並把它們放置在適當的位置上,是需要提出某些史實的。我在研究中或親身觀察中發現其他一些要點,我希望把它們提出來,由於它們本身看來讓人感興趣。因為以上多方麵的原因,我收集了下麵的一些片段,就算一鱗半爪,希望它們能指明整體的輪廓。
不是所有的讀者讚成我給予馬克思和馬克思主義的中心地位。我樂意承認在這個問題上我有個人的偏見。我認為,社會主義政策的魅力所在——讓政策非常值得注意,並讓它具有自身知識上和道德上的尊嚴的東西——就是它與學說基礎有著清楚而緊密的關係。起碼在原則上,它是由行動或無行動來執行的理論,而有沒有行動決定於對曆史必然性認識的正確與錯誤(見第一篇)。甚至為了權宜之策和隻從策略上考慮,也帶有那種不能消除的特性,而且一直是按那個原則進行討論的。不過全部這些隻有馬克思主義那一正統是真實的。在資產階級的大量學說中,當然沒有比人們耐人尋味地稱之為“哲學”激進派的邊沁激進派更真實的了。全部非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團體多多少少和其他團體和政黨差不多,隻有純粹的馬克思主義者一直牢記那個對他們來說包含一切問題全部答案的學說。讀者可以理解,我並非無條件讚美這個態度,不過各類教條主義者,雖然他們沒有實幹能力,但由於他們有某種美的品格,完全可以讓他們超出一般政客,並且他們擁有的力量源泉,是一般政客肯定不能懂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