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米家的時光過得真快。一晃就是近5個月。看看自己騎了100多天已磨平的車胎,突然有種不堪回首的感覺。
40盤錄像帶、120個膠卷、十幾萬字的電視日記、一本厚厚的生活日記以及電腦裏的1000多張數碼照片,凝結了我太多的心血,這一切都是用一滴滴汗水換取的。再看看鏡子裏的我,麵容滄桑,膚色發褐,腳趾頭縫裏鑲嵌著淤泥,整個一個農村老婦。屁股上騎車時磨出的老繭,是我在這裏工作時留下的紀念。
原本以為摩西知道我要離開這裏時,會表現得戀戀不舍。沒想到他聽到這個消息,卻喜出望外地對我說:“這下我終於能好好休息休息啦,這幾個月實在把我累得喘不上氣來。”
“你難道不喜歡與我一起工作嗎?”我有些掃興地問他。
“不,我喜歡與你一起工作。你的到來,使我看到了很多新的東西。再說,我們現在是兄妹關係了,我很慶幸能給你當哥哥。”他說。
“那你為什麼一聽我要走這麼高興呢?”
“說真的,跟著你跑實在太累了。我連家裏的事都沒法處理。另外,我希望你盡快回中國,多掙些錢,邀請我去中國看看,去看你說的‘中關村’,還有那個偉大的長城。你在這裏隻能花錢,沒法掙錢。你不掙錢,我怎麼去中國?”
真是,我還沒想到的他都替我想好了。不過,我真的應該讓他到中國開開眼界,帶他去看看他夢中的天國--北京的中關村。
他還提醒我:臨走前,應該用一個星期的時間去各村打個招呼。讓他們一輩子都記住,中國人對他們有多麼尊重。
按照摩西的建議,臨走的前一個星期,我和他重新踏上前往各村的叢林小路,與大家道別。
走在每一條我十分熟悉的小路上,內心充滿惆悵。人生太短暫,短暫得使我沒有時間和機會再走一次回頭路。於是,這次告別使我的內心生出了訣別感。
來到巴烏拉村,被告知“120歲”的安素馬納酋長又外出了。沒見到酋長,等於進村白溜達一圈。當村民知道我是來作最後告別時,都為酋長不在而感到遺憾。我隻好對摩西說,從這裏先去庫尼馬村,回來時再看看是否與酋長有這個緣分。
下午,當我們從庫尼馬村回來時,還沒進村,遠遠地就看見安素馬納酋長穿著他那身白色的長褂,披著紅色的披肩,戴著伊斯蘭小帽,靜靜地站在村口,朝著庫尼馬村方向不住地張望。他看見我們後,立即高興地迎了上來,手裏拿了一個剛摘的菠蘿,直往我手裏塞。嘴裏一個勁兒地對我說:“古納……古納……古納。”
“古納是什麼意思?”我問摩西。
他說:“未來好運。”
之後,酋長說:“有人告訴我,你要走了,來向我辭行。我必須趕回來見到你才行,我不能讓你沒有我的祈禱就上路。我回來了,還要到清真寺為你祈禱。因為你是個非常好的中國人,為了給我們拍照片,你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又跑了那麼多次來我的村莊,你是好人。是好人,上帝就一定會保佑你的。”
摩西說:酋長送給我的是上路的菠蘿,即不能讓我餓著肚子上路,這也是當地的習俗。接著,酋長問我是否還回來,我隻是笑了笑,沒吭聲。摩西卻衝他搖了搖頭,然後對我說:“中國太遠啦,子,恐怕你不會再來了吧。還是我去吧,我會把他們的問候都帶給你。”
酋長聽說我很難再來了,立馬耷下臉說:“不,不要說不來,應該多來,帶著中國人來。我們還等著修建廁所呢。”
我一聽,壞了,都怪摩西瞎吹。盡管我曾對他們一再說過這不是我個人能辦的事,我隻能爭取讓更多的中國人關注他們,可他們還是留下了修建廁所的念想。嗨!誰讓戰爭給他們帶來了這麼大的災難,使百姓如此貧窮呢。但我還是決定去各村告別時,把修建廁所的事解釋清楚,不要讓他們總惦記。我對他們說:“修建廁所是我們大家共同的願望。中國與塞拉利昂建交30多年了,給過你們許多幫助。但是關於修建廁所的事情,得由你們的政府來決定。因為,我們非常尊重卡巴總統和你們的政府。”
話雖這麼說的,但我真心期望上天保佑這些善良的曼迪人,讓他們早些過上好日子,擺脫戰爭留給他們的陰影。
臨走前,執行秘書長阿魯娜特意送給我一身當地的服裝,一件綠底白花的大袍子。為了讓阿魯娜高興,我立刻穿上了袍子,沒想到那東西太長,拖在地上一步也邁不出去。特別是大熱天,頭上還要纏著頭布,簡直是活受罪。阿魯娜見袍子太長,也很別扭,也許是看我平時總穿著短褲的緣故,她讓摩西把裙子送到裁縫店。不到一會兒的工夫,裙子就成了大花褲衩。這下我更穿不出去了。完全成了上大下小的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