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斯莫爾主教管區的牧師們似乎比那裏的人更能清楚地認識格裏特萊克斯的所作所為。這位新的先知和創造奇跡的人遭到了他們的堅決反對。他被教長的法庭傳訊,從此禁止他拿手去摸病人。但是他完全不理會教會,他認為自己的魔力是從天堂來的。他常常讓人們暈厥,之後又讓他們醒過來。這一點和現代的催眠家們很相似。終於他威名遠揚,康威勳爵專門派人從倫敦去請他,懇請他馬上去他那裏給他的妻子看病。這位女士已經被嚴重的頭痛病折磨了好多年,但即使是英格蘭最好的醫生也沒辦法治好她。
格裏特萊克斯應邀前來,為康威勳爵夫人治病,並為她祈禱。然而他的療法一點用也沒有。那位女士的頭痛病是多種原因造成的,病痛實在太嚴重了,她可謂是病入膏肓了,就連信念和豐富的想象也沒有用了。格裏特萊克斯在康威勳爵家住了好幾個月,他的治療辦法跟在愛爾蘭所做的一樣。之後他又搬到了倫敦,在林肯法學會附近定居,那裏馬上又變成了那個大都市所有盲目迷信的女人們每天都會光顧的地方。這段時間(1695年),在《聖·埃夫勒蒙雜集》(“Miscellanies of StEvremond”)第二卷上刊出了一件有關格裏特萊克斯的非常可笑的趣事,文章是以這位愛爾蘭先知的名字命名的。它生動地勾勒出這位早期催眠術家的形象。很難說他裝腔作勢的樣子是否比後來他的繼任者更荒唐可笑,那幫後來的繼任者都已經出現在了我們周圍。
聖·埃夫勒蒙說,“當蒙·考明奇斯擔任教皇和大不列顛國的大使時,倫敦來了一位愛爾蘭先知,他將自己偽裝成製造奇跡的人。曾經有些上流社會的人去蒙·考明奇斯先生那裏請示去他家,想一睹他的奇跡。看在朋友的麵子上,也由於自己同樣好奇,預示大使就同意了,他對格裏特萊克斯說特別想見他。”
“鎮上很快就傳開了先知要來的傳說,病人很快就湧到蒙·考明奇斯住的旅館。這些病人都篤信他能治好他們。他們花了很長時間等待那位愛爾蘭人出現,最終在他們都要不耐煩時,先知終於來了。他樣子很樸實,神情很嚴肅,一點兒也不像騙子。”考明奇斯先生想要細細地詢問他,想要跟他探討一下自己在範·海爾蒙和博迪那斯那裏讀到的事情。但是很遺憾,他根本沒辦法跟他交談。這裏聚集的人太多了,那些腿有傷殘和別的圍觀的人等得都很不耐煩了,都想第一個接受治療。仆人們為了維護治安不得不動用武力阻擋。然後,他們適當調整了一下圍觀者。”
“先知說是惡精靈帶來了所有的疾病。每種疾病都是因為人的靈魂被惡魔拿走了而引起的。第一個看病的人患有痛風和風濕,他的病太重了,所有的大夫都治不了。‘嗬’,那個創造奇跡的人說,‘我在愛爾蘭已經無數次見到這種精靈了。它們的屬性是水,會使身體不斷顫抖,會令眼球流出水狀的液體’。然後他對病人講,‘惡精靈,你不在你水中的住所而到這裏,你不斷地折磨著這個可憐的肉體,我要你馬上離開這回到你原來的住處!’這段講完,他就叫這個病人離開了,又叫另一位病人過來。這位病人說他一直被抑鬱病折磨著,實際上,他表現得更像是一位疑症患者,這種病人總會想象自己有病。‘空中的精靈啊,’愛爾蘭人說道,‘快回去,我要你回到空中,在暴風雨中去做好你原本的神職,不要再折磨這個可憐的肉體啦!’這位病人馬上被請走了,又叫來第三位。這個愛爾蘭人認為,這第三位隻是在被一種小妖精折磨,一刻都受不了他的符咒。他裝做用別人看不見的一些跡象將這些小妖精認出來,然後轉身朝眾人一笑,說,‘這種精怪危害不大,它們常常對人很感興趣’。人們聽他這樣一說就會覺得他對精靈十分熟悉——它們的名字、職位、數量、職業以及它們所有命運的歸宿他都了解。他誇耀說,相比於人情世故,他更加精通魔鬼的手段計謀。你都不能想象,就在很短的時間裏他就得到了那麼高的聲譽。各處的天主教徒和新教徒都來拜訪他,人們都認為上帝賜予了他權力。”
聖·埃夫勒蒙在最後提到了一對夫婦懇請格裏特萊克斯將他們之間潛伏著的不和魔鬼驅走,並根據這個來對他在人們頭腦中產生的奇怪影響作結論:“人們如此深地信任他,失明的人能幻想看見了看不見的光線,失聰的人幻想他們能聽見聲音,腿殘的人認為他們可以筆直行走,癱瘓病人覺得他們的四肢全部有了力氣。由於渴望健康,病人暫時將自己的病痛忘記了,在那些單純出於好奇的人和病人身上,想象力起到了相同的功效。好奇的人隻是為了觀看施加在病人身上的一種虛假的療法,而病人會產生出一種將病痛完全治好的欲望,他們一起產生了不真實的想象。這就是這位愛爾蘭人對人頭腦的影響,也就是人的潛意識對肉體的影響。這時,在倫敦他所創造的奇跡成為人們討論的核心話題,而這些奇跡又得到了權威人士的證實。原本半信半疑的人這回徹底放心了,而理智的人也不敢運用自己的知識去反駁它們。很明顯,這個傲慢的得到專家首肯的催眠術家的錯誤輕易地就得到了膽小而又被束縛的公眾輿論的尊重。那些已經看穿了這些幻想的人,從不對外人說自己的想法,因為他們知道,反對觀點對於那些已經被迷信衝昏了頭腦的人來說一點用也沒有。”
就在瓦倫丁·格裏特萊克斯這樣為倫敦市民“催眠”的時候,還有一個叫弗朗西斯科·巴格奧的意大利人也熱衷於幹這個。在意大利他使用相同的伎倆,效果一點也不亞於前者。他隻稍稍觸摸一下身體虛弱的女人,或有時(由於要充分利用他們的幻想因素)借助於一種聖物令他們驚厥,表現出很多被催眠的症狀。
除了上麵講到的幾個人之外,歐洲各地也有幾個博學的人開始專注於研究催眠術,他們篤信能夠利用它有效地治好很多疾病。特別值得提一下的是一部範·黑爾蒙特出版的著作講到了催眠術對人身體骨架的作用。還有一個叫巴爾塞澤·格雷西安的西班牙人,由於對這種觀點有著大膽解說而著稱。他說,“世間萬物都處於磁性作用之中,其原因在於兩點:第一,磁鐵對鐵具有吸引力;第二,鐵隨處可見。它隻是自然法則中的一種建立人類和諧或產生人類分歧的變體。同時也是這種東西產生了同情、反感和別的感情。”
白博提斯塔·鮑塔是最先涉足於武器藥膏的人,並且這些武器藥膏都是福斯特神父異想天開提出來的。這位醫生也對磁石的效驗堅信不疑,而且治療病人的疾病都是利用想象的方法。他的療法因為過於誇張,所以別人斥責他是魔術師,就連羅馬教廷也禁止他行醫。塞巴斯汀·沃迪格在以相信催眠術而出名的圈子裏,是特別引人注目的。身為梅克倫堡的羅斯多克大學羅斯托克大學:是德國北部及波羅的海沿岸最古老的大學,位於梅克倫堡-前波莫瑞州羅斯托克市,校園與城市融為一體。——譯者注藥物學教授的沃迪格,完成了一篇名為《新型精靈藥物》的論文,並向倫敦皇家學會提交了這篇論文。這書其中的一個版本是在1673年印刷發行的。作者在書中強調磁性的影響在天地萬物中都發揮著作用。他說,磁性使整個世界都處於它的作用之中,萬物的生死存亡都是因它所致!
馬克斯韋爾(Maxwell)是另一位迷戀於此的人,他的師傅便是巴拉爾蘇斯,他也是巴拉爾蘇斯最為得意的弟子。他吹噓說那位偉大哲學家的眾多處方對自己已經絲毫沒有神秘之處了。他於1679年在法蘭克福發表自己的著作。下一段的論述可以體現出,他好像開始認識到了想象力不僅可以影響治療病痛,也可以影響生產。他說:“如果你能夠概括抽象出物質的實體性——增加靈性在肉體中的比重——喚醒沉睡中的靈魂,那麼你就可以創造奇跡。如果你對此望塵莫及,不能將這一觀點貫徹下去,你就永遠創造不了奇跡。”事實上,這裏將催眠術和任何同類幻想的所有秘密都顯示了出來,增加靈性的成分——喚醒蟄伏狀態中的靈魂,換言之就是使想象的作用得以充分地發揮——使信任得以誘發,使自信得以蒙蔽,於是做任何事情對你便成了舉手之勞。蒙·迪波泰認可並援引了這一段話,出發點是想使物磁性學家們所提倡的理論得到確證,卻事與願違。如果他們對必須借助於馬克斯韋爾提供的方法創造出所有奇跡的說法表示懷疑,那麼廣泛存在於自然界中的宇宙流體被他們假裝用指尖注入病弱的肉體,又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呢?
18世紀初,有一個歐洲動物磁性學家從他們的學說中引證了一個例子,引起了人們極大的關注。有一群被叫做是“聖梅達爾的痙攣者”,聚居在他們最崇敬的聖者——聖·帕裏斯神父的墓前,彼此交流怎樣發驚厥。他們篤信,聖·帕裏斯能夠將他們所患的一切疾病治好。患歇斯底裏的女人和存在不同症狀的弱智的人從各處聚集到墓地。每天所有通往墓地的大路都會被大量的患者堵塞。他們漸漸地讓自己變得興奮,然後接連產生痙攣,同時其中有些很顯然心智正常的人隻能心甘情願讓自己遭受痛楚。一般情況下,這種折磨完全可以使一個人喪命。在文明進化和宗教上這種狀況都必然是一種混合了糜爛、荒唐、迷信的醜聞。有些人雙膝及地跪倒在聖·帕裏斯聖靈前,開始祈禱。還有一些人大喊大叫,製造各種恐怖的噪聲,女人們做這些更加賣力。在教堂一側的20個女人全部痙攣,而另一側也許會更多。她們特別激動,進入一種癲狂狀態,做出各種醜陋下賤的行為。有些人甚至從被毆打和被虐待之中找到一種病態的快感。根據蒙泰格雷的記述(我們的引文也來自他那裏),有一位女士特別喜歡這種虐待,隻有最強烈地痛打她才能讓她感到滿足。有一位類似大力神海格力斯的人,手握一根鐵棒,使足全力來打她。她不斷地祈求他繼續。他打得越厲害,她就越高興,不斷地喊著:“做得好,兄弟,做得好!嗬,真舒服!你對我真好嗬!勇敢些,我的兄弟,勇敢些,再重一些,還要再重一點。”還有一位瘋狂的人十分熱衷於被毆打,卡雷·蒙蒂傑隆介紹了當時的情景。他拿著一個大錘使足力氣打了她60下,也不能滿足她。為了實驗功效,後來他拿相同的工具用相同的力氣,在打到第25下時就把一塊石頭砸出了一個洞。還有一個叫索內特(Thonet)的女人,勇敢地躺在猛烈燃燒的火盆上,奪得了“撥火棒”的綽號。還有人打算嚐試一種更偉大的犧牲,打算將自己釘死在十字架上,蒙·德勒茲在批判“催眠術”時嚐試來證明這種愚蠢迷信的癲狂是被催眠造成的,這些狂熱的盲從者們在沒覺察到之前就互相催眠了。也許他還能篤信,印度教的偏執狂一直保持水平伸展胳膊直到肌肉萎縮,把手指縮到手掌裏,直到手指甲從手背上長出來,也都歸功於催眠的神奇功效!
在六七十年間,似乎隻有德國才有催眠術。一些明智的人,專心研究天然磁石的不同屬性。有一位耶穌會的會士黑爾(Hare)神父,是維也納大學維也納大學:是奧地利曆史最悠久的大學,也是德語區國家最古老的大學之一。成立於1365年,是27位諾貝爾獎獲得者的母校。——譯者注的天文學教授,由於磁化療法而聞名。大概在1771年到1772年之間,他創造了一種特別的鋼板,在病人裸露時能夠醫治好幾種疾病。1774年,他告訴安東尼·梅斯梅爾他自己的這一套發明體係。後者改善和發展了他的成果,建立了全新的理論體係,開創了動物磁性說這一新領域。
反對這個新學說的人們都開始猛烈攻擊梅斯梅爾,把他稱為一個無恥的冒險家,這種說法當時十分盛行。相反,梅斯梅爾的門徒大力吹捧他,快要將他捧上天了,把他吹噓成是再造人類的人。這和煉金術士們吹捧他們創始人的話語類似,他們宣稱梅斯梅爾找到了可以讓人類和創造他們的人進入一種更緊密聯係的秘密,使人類的靈魂擺脫壓抑它的肉體軀殼的束縛而重獲自由,使人類可以克服時空的阻礙。以下是我們精選的一些梅斯梅爾裝模作樣的把戲,通過檢測那些表麵看來比較確信無疑的證據,我們能夠迅速理解何種觀點更為正確。這些作者認為,梅斯梅爾將自欺欺人作為騙人的手段,而憑借這一點就能夠明白他為什麼能夠在本書中有一定的地位,還能夠和弗拉爾、阿格裏帕、博裏斯、博曼卡瘳斯特羅這些人並列。
1734年5月,梅斯梅爾在斯瓦比亞的梅澤堡出生,之後他又到維也納大學學醫藥學,1766年獲得學位。他的論文課題是行星對人體的影響,他用古老的占星術醫生的辦法論述了這個論題,這導致了他在那時和以後的時期都變得很尷尬。甚至在比這還早時,他偉大理論的某些模糊的觀念就在他頭腦裏醞釀了。他在論文中說:“太陽、月亮和恒星在它們自己的軌道裏彼此影響;它們導致了地球上的潮汐現象不隻存在於海洋裏,而且也會表現在大氣中。它們的形式類似,都借助於稀薄流動的液體來影響有機體,整個宇宙都是這種液體,把世間萬物相互聯係成為一個協調的整體。”他說,這種影響在神經係統上表現得最為明顯,而且造就了兩種狀態,他把它們叫做“弱強”和“減增”。他認為,正是這兩種狀態造成了有幾種疾病總是會表現出周期性變化。他曾在他的後半生時見過黑爾神父,黑爾的觀測結果令他更篤信他的很多觀點都是正確的。他請黑爾給他做了磁板,然後更深入地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打算親自來利用這些磁板做實驗。
他後來做的實驗成功到連他自己都感到震驚。使用金屬板的人,由於盲目迷信它們而利用它們創造了奇跡。梅斯梅爾按照約定將他的實驗結果報告給了黑爾神父。黑爾神父將這些實驗報告以自己的名義發表了,而且在報告中說梅斯梅爾隻是他雇來輔助工作的一位醫生而已。梅斯梅爾覺得這簡直是在侮辱他的人格,他覺得自己比黑爾神父更偉大。他公然宣稱那項發明全部是他自己做的,他控告黑爾不守信,根本就是一個卑鄙小人,竟然把別人的發現據為己有。對此,黑爾展開反擊,結果導致了激烈的爭吵,就在幾個月裏成了維也納知識界最有趣的奇聞軼事。最終,這次爭論以黑爾的勝利而結束。梅斯梅爾也沒有放棄,繼續散布自己的看法,最終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動物磁性理論(催眠術)。
他的一位年輕女病人叫塞斯特琳,患有痙攣。這種病周期性發作,開始時是鮮血大量流到頭部,然後發生昏迷、暈厥等症狀。他通過運用那一套行星作用的體係,幻想自己可以預知病情的惡化和消退狀況,他很快就減輕了病人的症狀。他很滿意自己這樣得出的病因,也因此福至心靈,腦中閃過一個極佳的念頭:以模仿上麵說的有關潮漲潮落的周期性循環,他能夠證實自己長期以來一直篤信的那種觀點是沒有錯誤的,也就是在組成我們這個星球的有機體中,也有類似天體間的彼此作用的一種影響。然而隻要這一點被證實,他就能實現施展自己療法的願望。但後來他意識到,就算不用這些金屬板,隻用他自己的手逐漸朝病人的四肢推移效果也是一樣的,而且他與病人距離的遠近也不能影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