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斯梅爾的理論這樣就變得非常完善了。他對全歐的學術界宣布了他的發現,請他們更深入地進行調查研究。對他報告的唯一回複是來自柏林科學院,而這個回複隻是為了表示讚成他的理論,還將他恭維了一番。然而,他仍然沒有放棄。他告訴所有願意聽他講課的人,整個宇宙都充滿了磁性物或流體——在一切人的身體裏都能發現,人們能夠借助於意誌的力量利用這種過多的流體來和其他人交流。他在寫信給一位維也納朋友時說:“我已經發現磁差不多是和電流一樣的東西,借助有機體,它能夠用相同的方式傳遞,並不是隻有鐵這種物質才能進行這種傳導。我已經實驗過紙、麵包、羊毛、絲綢、石頭、皮革、玻璃、木頭、人類和狗這些東西,簡單來說,我碰到的一切東西都會帶有一種磁性,它們的磁性對於治療病人的功效一點兒也不次於天然磁石。我已經采取類似充電的方式將瓷罐裝滿了磁性物。”
然而,梅斯梅爾很快就發現,維也納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舒適。人們鄙視他那裝模作樣的舉動,而且冷漠地對待他。塞斯特琳小姐這個病例並沒有傳播他的好名聲,反而使他臭名遠揚。他打算換個新地方嚐試一下,很快就去了斯瓦比亞和瑞士。他在瑞士和著名的加斯納(Gassner)神父相遇了。神父如同瓦倫丁·格裏特萊克斯一樣,也從事驅逐魔鬼、把自己的手放在病人身上為人治病的事情,並且以此為樂。他的治療使女孩脆弱的全身開始感到痙攣,疑病症患者想象自己已經好了。他的房子周圍整天圍著一些腿腳不便的人、盲人和歇斯底裏患者。梅斯梅爾馬上就認可了他的治療方法很有效,並且聲明顯然這些都是由他新發現的催眠術引起的。有一些神父的病人馬上就被梅斯梅爾的理論吸引了,經過他的治療之後大大緩解了病痛。然後,在慕尼黑醫院裏他又在窮人身上大展身手。而且據他(沒有別人)所說,他又將一例角膜炎和黑蒙喪失視力,看不清事物。——譯者注成功地治好了。有了這些輝煌的經曆,他又回到了維也納,希望對手終究會沉默,至少能夠讓他們對自己新得到的榮譽和聲名表示尊重,以便更認真地對待他的理論體係。
在那個城市的再次出現,也沒比第一次順利多少。他接下了將帕裏迪斯小姐治好的任務,這位病人視力減退而且常常痙攣。他給她進行了好幾次催眠,然後就說她已經好了。要是沒有好,也是她的錯,跟他沒關係。那時候一位名叫巴斯(Bath)的著名眼科醫生去看望她,表示那位小姐跟以前一樣看不見東西,並且她的家人說她跟以前一樣常常會痙攣。梅斯梅爾卻堅信她已經好了。和那位法國哲學家相同,他不能讓他的理論受到事實的影響,他說那是有人陰謀陷害他,在家人的教唆下,帕裏迪斯小姐裝做看不見,從而損害他的名聲。
這次裝腔作勢治療的結果,使梅斯梅爾終於意識到,維也納肯定不是他的天堂。但是在巴黎,到處都是遊手好閑的人和放縱的人,巴黎傾向於娛樂,尋找新奇事,正是他這種哲學家要待的地方。於是,在1788年他到了巴黎,開始謙卑地將自己和自己的理論介紹給一些名醫。開始時,他得到的鼓勵並不多,他發現人們不會支持、資助他而是更傾向於嘲笑。但是他這個人極其自信,能夠頑強地麵對困難和挫折。他租了一所豪華別墅招攬所有願意嚐試這種自然界神奇力量的人。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名叫蒙·德斯隆的醫生投靠了他。從此,動物磁性說或催眠術在巴黎流行起來。女人們為此十分興奮,相當狂熱。他的名聲在她們那分外羨慕的饒舌作用下傳遞到社會各個階層。頓時,梅斯梅爾成為人們討論的核心。他許下了各種美好的諾言,人們不管高低貴賤,不管迷信與否,都很快被這位神奇魔術師的神力所折服了。梅斯梅爾和別人一樣明白想象力的巨大作用,他堅定地認為應該竭盡全力地把催眠術的魔力完全發揮出來。在整個巴黎,梅斯梅爾先生住的房子裝飾擺設比任何一所房子都要豪華。他的大客廳相當精致寬敞,四麵牆上都掛著鏡子,客廳被透過重彩玻璃灑下的微弱光線蒙上了一層宗教色彩。走廊裏充滿了香檢花的香氣,最昂貴的熏香在壁爐上老式的花瓶中燃燒著,遠遠的小閣樓裏不斷地傳來清脆悅耳的豎琴聲,時不時地會從高處或低處傳來女性悅耳的聲音,房間裏刻意保持著神秘的寂靜被輕輕地打破了,也環繞在一切來客身邊。
“沒有比這更美妙的東西了!”所有來他的房子裏尋求刺激的巴黎人都這樣感慨。“多麼神奇啊!”偽哲學家驚歎而羨慕,他們相信所有時尚的東西。“多有趣啊!”已經竭力的縱欲者驚歎,他們已經把情欲耗盡,他們渴望見到讓他們眼前為之一亮的漂亮女人,想要以這種方式獲得新的快感。
以下是催眠的具體方式:把一個橢圓形器皿放在客廳中央,最寬處有4英尺,深1英尺。有好多隻酒瓶放在了器皿中,用磁化水裝滿,瓶塞緊緊地蓋著,瓶口向上放置著,瓶頸朝外。然後往器皿注水將酒瓶沒過,為了增強磁性,過一會兒就往水中放進一些鐵屑,然後將器皿拿刺滿了洞的鐵蓋封住。這種器皿被稱為”baquet”(催眠器皿)。將一根活動的鐵棒放進每個洞中,施加到病人不舒服的地方。病人圍器皿坐好,手拉著手,將膝蓋盡可能地夾緊,以確保彼此身上磁性流體流通。
然後幾位催眠術助手進來。他們通常都是俊俏健壯的男性年輕人。這些催眠者將流體從病人的指尖灌入。他們拿膝蓋將病人夾住,他們的脊柱和神經通路輕輕地按摩,更加輕柔地按摩女士的乳房。他們一直死死地盯著她們直到她們覺得難為情連臉色都變了,這就是在利用眼睛實施催眠。這時人們總是完全沉默,隻是偶爾會有口琴或鋼琴上的一串嘹亮的音符傳來,或一位藏在高處的歌劇演員停頓很久後的輕柔動聽的音樂聲傳來。女士們的麵頰逐漸開始發亮,她們的想象就被放飛了。她們接連離開,都處在痙攣驚厥狀態。有些人哭著撕扯自己的頭發,有些人大笑著直到眼淚都流下來,另有一些人大喊大叫直到完全昏迷過去。
這就是癲狂狀態的最高潮。這時,主角出現了,像布拉斯普羅那樣揮舞著他的魔杖,希望產生新的奇跡。他身穿一件很長的淡紫色絲袍,上麵繡著很多金色的花朵,一根白色的磁棒拿在手中,神態莊嚴,仿佛就是東方伊斯蘭教國家首領哈裏發哈裏發(Khalifah):伊斯蘭教職稱謂。中國穆斯林俗稱“海裏凡”。阿拉伯語音譯,原意為“代理人”或“繼位人”。——譯者注。他邁著莊重的步伐走進房間。他用嚴厲的眼神,威嚇著那些神誌仍然尚存的人,以緩解他們的病狀。他拿手輕輕敲打那些昏迷之人,從眼眉到脊柱。在他們身體上用很長的白手杖敲打,碰到他們的胸部、腹部,那些昏迷的人就又恢複平常的狀態了。他們平靜了,因此就覺得他的法力很大。他們說,大師拿手杖叩擊和手指在身體上輕觸,他們能覺察到有一種時冷時熱的氣體從骨架中流過。
蒙·杜波泰特說,“梅斯梅爾在巴黎造成的巨大影響根本就沒辦法描述。在天主教會的最初時,從沒有一種別的神學爭端像這樣激烈地對抗。”反對他的人不承認這個發現,有些人說他是騙子,有些人把他稱為傻瓜,還有一些像神父弗亞德這樣的人又說他是個將靈魂出賣給了魔鬼的人!然而他的朋友對他的讚揚一點兒也不比他的對手給他的譴責和攻擊少。在巴黎和這件事相關的傳單和小冊子遍布各處,侮辱、謾罵和極佳的讚揚反擊不相上下。然而自從女王在宮中讚許了他之後,社會上就再也沒有反對意見了。
在蒙·德斯隆的建議下,梅斯梅爾挑釁地申請醫學院檢測他的學說。他建議選出24位病人,他對其中的12位實施催眠治療,剩下的12位由醫學院采取傳統的、被承認的辦法實施醫治。他還說,為了防止爭議,讓政府來指派合適的人到現場觀看實驗。他們不應該是醫生,問的問題也不是如何產生療效,而是能否真正有效地治病。醫學院不同意將問題隻限定於此,因此他的提議也就作罷。
然後梅斯梅爾寫信給瑪麗·安托瓦妮特,打算通過她的作用來獲取政府對他的保護。他盼望著可以賜給他一座城堡和一些土地,讓他每年有充足的收入,使他可以自在地繼續他的實驗,避免受到對手的迫害。他暗示說,支持為科學獻身的人是政府的職責。他說要是這裏沒人支持他,可能他就會帶著他的偉大發現去更懂得欣賞他的國家。“在陛下您看來,”他說,“四五十萬法郎用來做一件有利的事很容易,您的人民的福樂安康是最重要的。您應該肯定和獎賞我的發現,而我也會誓死效忠陛下。”後來政府同意,要是他能在醫藥學上發現什麼,並把它告訴國王指定的醫生,他就能從政府那裏得到2萬法郎和聖·邁克爾勳章。梅斯梅爾不願意接受這種“賞賜”的條件。他擔心國王的醫生會將不利於他的事情報告給國王,因此他拒絕協商,說自己不看重錢,隻想要政府馬上認可他的偉大發現。然後他帶著極大的怒火和反感隱居到礦泉療養地,裝做擔心自己的健康,要喝那兒的水。
他從巴黎離開之後,醫學院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通告蒙·德斯隆,讓他不要再堅持動物磁性說,不然就把他從醫學院驅逐出去。蒙·德斯隆不僅沒放棄,反而說這種學說的新秘密又被他發現了,而且要繼續驗證。最後,在科學院的一個專門調查委員會鼓勵和推進下,委派醫學院皇家專門調查委員會來調查這些現象並且對此做報告。科學委員會裏麵都是巴黎的著名醫生,有一些聲名顯赫的人物也在醫學院皇家委員會中,其中有本傑明·富蘭克林(Benjamin Franklin)本傑明·富蘭克林(Benjamin Franklin)(1706—1790年):資本主義精神最完美的代表,18世紀美國最偉大的科學家和發明家,著名的政治家、外交家、哲學家、文學家和航海家以及美國獨立戰爭的偉大領袖。——譯者注、拉瓦錫(Lavoisier)安托萬-洛朗·拉瓦錫(ALLavoisier,1743826—179458):法國著名化學家,近代化學的奠基人之一,“燃燒的氧學說”的提出者。——譯者注和天文曆史學家貝利。他們正式地將梅斯梅爾請進這個團體,但是每天他都會找到不同的借口缺席。相比而言,蒙·德斯隆更誠實些,徹底地相信出現在實驗中的各種現象。委員會總是會質疑梅斯梅爾的實驗裏到底有沒有出現這些現象。蒙·德斯隆每次都準時參加會議,不斷地實驗。
貝利這樣描述他調查時親眼看到的情景:“大量的病人在催眠器皿旁邊圍坐成幾排,以下麵的方式被催眠:從器皿中直接拿鐵棒傳導,在身體上纏上細繩,用拇指接觸旁邊的座位傳導,借助鋼琴的樂聲,或動聽的聲音令磁性遍布在空氣中,催眠者也可以通過手指動作直接將病人催眠。有時催眠者會在病人麵前輕移手杖,在腦袋上麵或後麵還有病痛的地方輕輕地揮舞,手杖總會順著器皿上洞的方向揮動,整個過程中催眠者要一直用眼睛盯著患者。更要提到的是,催眠者用手掌撫摸疑病症患者,用手指按壓腹部,這個過程通常要持續很久——有時連續幾個小時,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會被催眠。”
“這時,不同病症的病人會相應地做出各種不同的反應。有的平和安寧,看不出受到了影響的樣子。有些咳嗽、吐痰,感到有一點疼痛,全身或部分發熱、冒汗。還有一些會很躁動,出現痙攣。發生這種痙攣的人數,持續時間和強度都會讓人感到詫異。一個人剛開始痙攣,剩下的很多人也會被影響。委員會成員發現有時這種痙攣竟然能夠持續長達3小時以上。在整個過程中還會嘔吐肮髒的黏液狀物,有時還會有血絲。這種痙攣發作的特點是,四肢劇烈又不受控製地全身顫抖抽搐;喉頭緊縮;疑病症患者會上下跳動且上腹部會運動——眼睛昏暗、眼光散漫——高聲慘叫,哭泣或狂笑。痙攣之前和之後患者會很虛弱沒有力氣或產生幻覺,或情緒低迷,有時疲倦嗜睡。會因為忽然出現的小動靜而感到驚顫,據說不斷變換的鋼琴樂聲在很大程度上將會對病人產生影響。輕快愉悅的音樂會使他們更加煩躁,進而達到痙攣或驚厥的高潮。”
“任何景象都沒有比這種痙攣更使人震撼的了,沒有親眼見過的人根本就沒法想象。一些患者特別安靜;相反,另一些患者卻十分焦躁,讓人驚奇。此外,還有很多重複出現的現象,病人之間感情十分親密,觀察者為此都感到很詫異。有些患者彼此十分關注,他們擁抱彼此,笑著彼此安慰,表現出有很多愛戀的樣子。這些全部都是由催眠者的神力所引發的。當他們處於一種困頓倦怠的狀態時,催眠者隻需要一點聲音、一個眼神、一個手部動作就能從幻夢中喚醒病人。處於痙攣狀態的病人大多數都是女人,男性病人很少。”
這些實驗大概進行了5個月之久。就在實驗即將開始之前,梅斯梅爾擔心實驗最後會嚴重毀壞他的名譽,到手的財富也會損失,因此打算返回巴黎。有些富有的有權勢的人篤信他的學說,也追隨他到療養地。其中有一位叫貝爾加斯(Biagas)的患者,提議梅斯梅爾以他的名字募捐。共計100份,每份100路易法國貨幣。——譯者注,前提是他要將他學說的秘密告訴捐資人,而且要允許他們隨意使用。梅斯梅爾興奮地答應了。這裏馬上就聚集了大批的募捐者,結果,僅幾天的時間,捐資不僅達到預定的數額,甚至還超過了14萬法郎。
他帶著這樣一筆錢財返回巴黎,他的實驗又重新啟動。與此同時,皇家委員會也正在進行他們的實驗。為了得到他的教導,他那敬愛的信徒們已經付給他一筆數目相當可觀的學費,結果在鄉下他的名聲也很快傳播開來。在法國各大城鎮他們創辦“協和會”展開實驗,而且利用催眠術來治病。與此同時,某些“協和會”吸收了一些行為不端、浪蕩的人。這些組織道德敗壞,惡名遠揚。這些人專門來觀察年輕女孩的痙攣,以此為樂。許多類似的催眠術家竭盡全力抓住機會來滿足自己的欲望,在那時成了聲名狼藉的浪蕩子。這些“協和會”逐漸在斯特拉斯堡、南特、裏昂和其他城鎮創建,參加這個組織的法國居民的人數也大幅增加。
最後,由不幸的貝利先生起草的委員會報告發表出來了。這份報告推理明確,嚴謹公正,不偏袒任何一方。在詳細介紹了各種實驗和實驗結果之後,作者得出結論,說對動物磁性說唯一有利的證據就是它對人體的影響——這種影響能夠不使用這種手法或別的催眠手段就能獲得——要是不了解患者,這些手段和各種儀式根本就沒有用。這樣看來,產生這種現象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動物催眠術,而是想象力。
這份報告將梅斯梅爾在巴黎的名譽完全毀壞了。他很快就離開了巴黎,帶著他的信徒們給他的34萬法郎返回了他的祖國,在1815年去世,享年81歲。但是他種下的種子卻開花結果了,而且在公眾迷信的滋養下逐漸成熟。在法國、德國和英格蘭,效仿他的人此起彼伏,有的甚至比這個創始人還要厲害,使得這種學說產生了連創建它的人都沒有想過的魔力。其中,謬斯特羅將這種學說充分利用起來,使得自己聲名大噪,成為玄妙秘術的一代宗師。但是,他根本就沒有做出任何能夠和普伊塞格侯爵和巴巴蘭勳爵媲美的發現。後麵這兩位還相對誠實,因為他們先是自欺欺人然後才開始欺騙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