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極圈外的極光(7)
我把阿維的板磚拍在地上,猩紅色的磚頭折為兩斷。
小艾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許久未見,總該閑聊。我告訴小艾,看好阿維,再有走失,概不負責。而後我便轉過身去,舔舔嘴角的血腥,背向阿維和小艾,緩步離開。
“其實都一樣,你生在紅旗下,長在陽光中,沒遭遇過小太妹,沒碰上過女流氓,沒暗戀過女老師,有時候你太矯情,要求苛刻,自我感覺良好。”阿維在身後,繼續曆數我的惡行,“你從沒想要去了解小艾,從沒想要去了解我和小艾的關係。你就自己胡思吧,自己亂想吧,自己瞎猜吧,自己意淫吧!”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告訴阿維,我們的不同,就在於此。我問那廝,還記不記得當初在山裏,饑寒交迫,躲在木頭屋子裏,林場老張端了兩碗黃酒,跟我們說,大學生有文化,和他們粗人不同。阿維對老張說,我們也是粗人,學了兩天之乎者也,還是粗人。阿維告訴老張,他最推崇的渾蛋詩歌,是薛潘的悲愁喜樂,長驅直入,沒那麼多累贅。於是一端酒碗,大聲吆喝:女兒悲,嫁了個丈夫是烏龜;女兒愁,繡房裏鑽出大馬猴。一飲而盡,暢快淋漓。
“你還記著吧,我說我喝多了酒,恐怕撒酒瘋。老張說,喝了酒,暖和。後來,我也找了一個我最推崇的渾蛋詩歌。咱們倆,不一樣,其實就差在這兒!”
小艾問阿維,我推崇的詩歌,究竟是哪個渾蛋段子。
我和阿維相視一笑,轉過身去,走我的路,隻聽得阿維氣運丹田,聲若驚雷,和我異口同聲,吟誦詩句:
“一塊切糕四兩,兩塊切糕半斤,三塊切糕十二兩,四塊切糕整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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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維說得對,我生在紅旗下,長在陽光中,沒遭遇過小太妹,沒碰上過女流氓,沒暗戀過女老師,寬於律己,嚴於待人,破小說破電視劇看多了,沒好好學習自然辯證法,世界觀人生觀嚴重扭曲。
——阿維說的是你對感情的態度。
——我對感情什麼態度?
小艾告訴我,後來她遇到過很多男人,他們之間的關係簡單而直接,“我工作煩悶,感情空虛,他工作煩悶,感情空虛,所以我們在一起,事後都不用負責任,不用刻意保持聯絡,不用記得對方的生日、星座、愛吃的甜點、喜歡的寵物、銘刻肺腑的電影對白。”
“這樣有意思嗎?”
“至少不會煩瑣。可是你不一樣,你對感情太過認真。”
“我是腦癱。”
“你不是,我是在誇你。有些人一輩子隻愛一個人,戀愛,結婚,平平淡淡,一樣幸福美滿。我和阿維,都不是這種人,但是你有希望。”
“我沒有希望,我千山鳥飛絕,我萬徑人蹤滅,我拍手笑沙鷗,我一身都是愁。”
“你太看重感情,所以我想接近你,了解你,我碰上的人,像你這樣的並不多見。”
“我們可能處於兩個世界,我碰上的人,這樣很多。”
“阿維不是。”
“阿維是另類。”
“所以,我想盡辦法,讓你愛上我,我想知道,認真付出的感情,是什麼感覺。”
“你得逞了。”
“我沒有,你一直想著澎澎,你不能全心對我。”
“因為你追求的是阿維能給你的那種,短暫的、簡單的、不負責任的虛幻幸福。”
“所以我以為,我曾經得到了。”
“我說了,那天不是我,那天是阿維。”
“是阿維,就沒有任何意義。”
我長歎一聲,告訴小艾,我從沒去想過,應該如何麵對感情,我依靠內心感受,左右言行舉止,感覺不對,我們可以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感覺不對,我們可以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那你告訴我,我們為什麼還會相見,為什麼現在躺在床上,討論沒有意義的事。”
“因為我會想念你。”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