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門外談戲(3 / 3)

作為婺劇界一枝獨秀的翹楚,浙江婺劇團半個多世紀來不斷創新,碩果累累,改編了許多傳統名劇,起到了去蕪存精的效果,堪稱典範。譬如原來的《轅門斬子》中,楊延昭要斬楊宗保,誰來說情都沒用,穆桂英上場,簡單幾句唱,就把事情搞定。著名演員葛素雲覺得意猶未盡,人物性格也不豐滿,一個偶然的機會,從一本雜誌上看到佘太君來自少數民族,激發了她的靈感,編寫了穆桂英的一大段唱詞,不僅增加了穆桂英的戲份,而且使整個故事有理有節,更能服人。

婺劇的傳統劇本都是民間藝人寫的,有的過於簡陋和粗糙,要以《轅門斬子》為榜樣,加以改編,讓故事情節更充實一些,感情世界更豐富一些,人物形象更豐滿一些。

是兼收並蓄,還是畫地為牢?

作為一個人,提倡活到老學到老,不斷吸收新知;作為一種戲劇,也要兼收並蓄,不斷吸取兄弟劇種的營養,以我為主,為我所用。那種“祖宗成法不可變”的僵化思維,是畫地為牢,隻能切斷滋育婺劇的營養,使婺劇之花迅速枯萎。

“文戲武做,武戲文做”,婺劇從理論上講是文武雙全、剛柔相濟,完美無缺了。實際上,婺劇長期紮根於農村,為了吸引舞台前的農村觀眾,曆史上的草台班子在表演的時候,比較注重做功的誇張劇烈、音樂的大鑼大鼓、唱腔的高亢激昂、念白的詼諧幽默、打鬥的精彩紛呈,相反,對於人物內心世界的挖掘不夠深入,臉部表情也不夠豐富。雖然專業劇團與民間劇團藝術水平不同,民間劇團也有高下之分,我以為這個問題在一定程度上是存在的。網上有戲友推薦某民間劇團演的《狄龍案》,其中狄夫人發兵回京一段,唱腔慷慨激昂,動作誇張劇烈,按理說表情焦躁憤怒,可那張年輕漂亮的臉,居然冷若冰霜,毫無表情。不知是演員沒有注意到,還是導演本來就沒有要求,或者是集體無意識——婺劇就是這樣的,那就令人悲哀了。

婺劇創新的途徑,除了細化、豐富和充實劇本以外,應該以我為主,借鑒兄弟劇種的成功表演經驗,尤其是借鑒京劇青衣和越劇花旦注重情感表演的經驗,兼收並蓄,為我所用,在一個“文”字上下功夫,做細做深做透,真正做到“文戲武做,武戲文做”,從而達到取長補短的目的;而不能畫地為牢,以為傳統就是金科玉律,一絲一毫都不能改變。

越劇確實有風格單調、過於柔靡的缺點,也有細膩委婉、優美舒張的優點,尤其擅演注重情感的文戲,值得婺劇借鑒。譬如《紅樓夢》的改編成功,讓多少青年男女如癡如醉,如夢如幻。小說《紅樓夢》,我先後看過六遍,至於越劇《紅樓夢》,我先後聽過多少遍,已經記不清了。腦海中老是縈繞著一個夢想,有朝一日能不能排一出風格迥異的婺劇《紅樓夢》?在我的老家,正宗的八婺大地,越劇似乎更受廣大觀眾尤其是女性和老年觀眾的喜愛,婺劇的地盤正在被蠶食,難道不值得深思嗎?

最近,看了原浙江縉雲百花婺劇團排演的《宇宙鋒》視頻,不由得眼前一亮:趙豔蓉幾次出場,表情場場不同,一場是夫妻新婚的喜,一場是公公被害的悲,一場是得知進宮消息的怒,一場是在宮殿裏假裝的瘋,主演陳麗俐感情之細膩、表情之豐富,在婺劇年輕旦角中出類拔萃。追問陳麗俐的出身,曾經是越劇的花旦,或許是吸收了越劇表演的營養。

正如四十歲的中年人可以向二十歲的青年人學習網絡知識一樣,四百歲的婺劇也可以向一百歲的越劇學習文戲。其實,婺劇四百年的發展史,正是一部以我為主、兼收並蓄的曆史。亂彈發源於浙江浦江,可謂土生土長的聲腔,它吸收了明代以後一直居於婺劇諸聲腔中正宗昆曲的精華,稱為“昆亂”,又吸收了徽戲的營養,稱為“徽亂”。在著名亂彈劇本《雙陽公主》中“落葉蕭蕭草原秋”一段,前麵是昆曲的“昆頭”和“小桃紅”,再自然過渡到亂彈曲牌,從舒緩低沉到高亢激昂,正是“昆亂”完美結合的典範。

正像唐代詩聖杜甫所說的“轉蓋多師是汝師”,隻要堅持以我為主的立場,婺劇就可以兼收並蓄,博采眾長,成為延緩衰老的“青春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