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傷離別”,何況是生離死別,《二度梅》將離別的主題演繹得淋漓盡致:一別父母,肝腸寸斷,去而複回,陳杏元欲別不能,來來回回,竟有三次之多,長達七分鍾;二別夫、弟,在重台之上,陳杏元贈釵,梅良玉贈詩,陳杏元三次回首,梅良玉兩度昏厥,纏纏綿綿,長達二十六分鍾;三別故國,過雁門關,渡黑水河,拜昭君廟,鴻雁南飛,故國難離,長達七分鍾。
看了範紅霞的激情演出,才知道什麼是難分難舍,什麼是肝腸寸斷,什麼是生離死別,什麼是一步三回首,縱然是鐵石心腸,也要為之動容。
做功求“難”
範紅霞的做功融合了青衣的細膩和刀馬旦的劇烈,柔中帶剛,剛中有柔,剛柔相濟,難度空前,將婺劇“文戲武做”的藝術個性,演繹得淋漓盡致。
在《二度梅》中,最為觀眾津津樂道的高難動作是坐輦、攀藤、跳崖和漂浮。陳杏元坐轎時,一腳前傾,一腳下蹲,重心下移,全身搖擺,同時還要感情飽滿地演唱大段大段的唱詞,做功和唱功珠聯璧合,完美無瑕。在送別一場,表演轎子功的時間長達五六分鍾,這是常人難以想像的,一般演員難以企及的。
陳杏元爬落雁崖,一路披荊斬棘,鮮血淋漓。途中有一難以逾越的溝壑,隻得攀藤飛越,在舞台表演上是連續轉圈達十多圈,有正向的,有反向的,容易頭昏目眩,難度可想而知。而範紅霞在表演這一連串動作時,連貫自然,毫無破綻。爬上落雁崖後,陳杏元抱恨投江,後空翻倒地加“鯉魚滾草”,難度不小。投江以後,陳杏元被河水漂走,一會兒正向旋轉,一會兒反向旋轉,一會兒上身前傾,一會兒上身後仰,搖搖擺擺,一連串動作自然、柔軟、連貫,一氣嗬成。
從坐輦到攀藤、跳崖、漂浮,範紅霞的一係列高難動作,將婺劇“文戲武做”的表演特色,發揮到了極致,成為演技派的代表人物,如今活躍在婺劇舞台上的花旦,恐怕無人能出其右了。
突然想起了名噪一時的京劇尚(小雲)派名劇《昭君出塞》,也采取“文戲武唱”的辦法,以求火爆,增進視覺上的美感。王昭君在出塞後換乘烈馬之時,就使用了串“鷂子翻身”、“趟馬”疾馳、俯衝“圓場”等屬於武功技巧的動作。不過,除了高難度的做功以外,在情感的演繹方麵卻有些蒼白,讓人覺得是為了武戲而武戲,有點做過頭了,不如《二度梅》的感情飽滿。
唱腔求“新”
遙想二十年前,曾經參觀浙江桐鄉烏鎮東柵的茅盾故居。歲月留痕,至今記憶猶新的不是茅盾故居本身,而是所在的東柵古街,雖然曆經風吹雨打,依然原汁原味,完好無損。當烏鎮作為江南古鎮進行開發以後,故地重遊,驚訝地發現東柵古街變長了,再看看跨河的石橋、跨街的廊棚,古拙質樸,確是舊物。幸虧業內人士指點迷津,才使我恍然大悟,原來古街在修繕的時候,用舊的原料、舊的工藝,修舊如舊,那些小橋,是從鄉下的古橋拆過來的,那些廊棚,也是從鄉下的舊房拆過來的,而不是將新石料、新木料做舊。
建築如此,婺劇何嚐不是如此!範紅霞在《二度梅》中的唱腔,乍聽有些陌生,再聽似曾相識,細聽水乳交融,原來是借鑒了京劇程派唱腔的發聲方法,為我所用。程派對京劇來說是舊腔,而對婺劇來說則是新聲。
眾所周知,程派聲腔藝術以獨樹一幟的發聲、吐字、用嗓、潤腔等綜合技巧,創造了風格含蓄、深邃曲折、亢墜斷續的唱腔。程腔雖以幽咽婉轉著稱,卻於柔美的旋律之中,別具一股陽剛之氣,鋒芒咄咄逼人,更有強烈的感染力。程派唱腔的另一個特點是用氣引聲,以字行腔,以腔傳情,形成了藕斷絲連、若斷若續的情調和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