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三部曲
當湘軍像洪水猛獸一樣湧進了天京城以後,他們最關心的就是女人和財富,那些奄奄一息的老人和孩子對他們來說,毫無價值。在他們搶奪金銀和女人之餘,如果高興了就給他們一刀,結果了他們的性命,如果不高興甚至懶得去動手殺死他們,而是直接用馬蹄踩死他們。所以,天京被攻破以後,曆史上曾經繁華一時的金陵無疑即將麵臨著一場滅頂之災。
我們在感慨之餘還是先把鏡頭拉向城破的那一刻吧。
同治三年,六月十六,中午,隨著炸藥的爆炸,天京城一段20 多丈的城牆被炸塌,落下的磚石砸死了朱洪章先鋒營的400 多名戰士,後麵的湘軍將士立刻前赴後繼地踏屍而過,衝入城內。
城內一萬多名守城將士同湘軍展開了一場你死我活的攻守戰,之後,朱洪章的先頭部隊被消滅一千多人。
這樣看來,在攻城時打頭陣是多麼愚蠢的選擇。對湘軍個人而言,選擇了打頭陣就選擇了功敗垂成,就選擇了在幸福即將降臨的時候,公然拒絕了獲得幸福的機會。
而那些沒有打頭陣的人是多麼的聰明和幸運,隨著湘軍像水一樣湧進天京城,太平軍守軍也隻能落個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下場。天平天國氣數已盡,光憑一萬饑腸轆轆的太平軍怎能抵擋得住五六萬如狼似虎的湘軍呢?
更何況,湘軍死皮賴臉地在城外苦苦守候了兩年多,等的就是這一刻。現在攻破了天京城,大家發財的機會來了,試問在這個改變命運的時候,誰還會耍迷瞪呢?
大家都知道,太平天國自起義以來搶劫的各地官紳的金銀財寶都聚集在這裏,所以,進入天京城,就意味著金銀財寶唾手可得。不過,天京軍民是不會乖乖地把金銀財寶交出來的!
那麼,湘軍想要盡情地、毫無阻力地搶劫財富,他們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殺人!
殺人?殺哪些人—哪些人要殺,哪一些人不能殺,哪些人要盡早殺,哪些人要遲些殺,這些都要事先想清楚了。
很顯然,抵抗湘軍入城的太平軍是首先要殺掉的對象;奄奄一息的沒有用處的老人和孩子是次要殺掉的對象,因為他們太礙事了,老擋著湘軍搶劫的道路;年輕體壯又願意投降的男子一時半會還不能殺,因為他們還有利用價值,類似於挖財寶、搶女人等力氣活兒還可以靠他們完成;年輕貌美的女子當然沒有人舍得殺掉,對付美人是不能用這麼殘忍的方法的,因為美人是用來享受的,至於被湘軍享受過以後,她們是死是活這就要看她們自己的造化了。
等到把一切阻力都掃除了以後,那麼,湘軍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搶。
搶什麼?這還用問?金錢和女人!金錢和女人去哪裏搶?哪裏的金銀財寶和女人最多?這還用問,肯定是天王府。有一個人在搶這方麵特別有天賦,他就是朱洪章。
掃清擋道的障礙以後,朱洪章直接率兵攻進天王府。天王洪秀全生前曾因貪戀享受,把天王府修建得金碧輝煌,而且,有傳言說洪秀全妻妾成群,都能趕得上大清皇帝。所以,朱洪章鎖定了天王府這個目標,看來他的確比別人多長了一個心眼。
可是就在朱洪章一夥攻入天王府大肆搶劫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天王府的主人—洪秀全。洪秀全去哪兒了呢?難道已經逃出天京城了?朱洪章在慌忙搜索寶物的時候心中一定懷揣著這樣的疑問。
有寶物可以搶,誰還管洪秀全呀,先把搶來的寶物和女人送回家再說吧!於是,朱洪章拉著一堆搶來的東西離開了天王府。
等他們人去樓空以後,李臣典才急急忙忙地跑到天王府,可惜他來遲了一步,天王府早已被洗劫一空。李臣典實在不甘心就這麼白白撲了一個空,於是他就命令手下仔細搜索,搜不到就給我掘地三尺,我就不信天王府還就真沒有寶貝了!
事實證明,他確實挖到了寶貝,隻是這個寶貝讓他無福消受。
它雖然能讓李臣典立個大功,卻不能讓他撈到多少好處。那就是洪秀全的屍體,洪秀全怎麼會被埋在這裏?
原來,洪秀全早在天京城被攻破的一個半月以前就已經因吃草團中毒身亡。
本來為了給自己留個全屍,也為了穩住天京軍民的心,洪秀全死前命人將他的屍體秘密葬在天王府中。可是洪秀全機關算盡,最後還是沒有逃出湘軍的手掌心。
李臣典挖出洪秀全的屍體以後,興奮的同時,也不免有幾分失落,這確實是一件不錯的寶貝,可它卻遠遠沒有一堆金銀財寶來得實惠。為了發泄自己的鬱悶,他們對洪秀全的屍體施了極刑—刀戮火焚、挫骨揚灰。
顧名思義就是在用刀殺屍以後,再用火燒成灰燼,之後再將骨灰和火藥,裝入炮口,用大炮把洪秀全一炮轟得灰飛煙滅。
試問,湘軍和太平軍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樣的似海深仇,以至於湘軍要用這樣的極刑來對待洪秀全?湘軍和太平軍、曾國藩和洪秀全之間真的就這麼苦大仇深嗎?
他們本來都是清朝封建統治下的難兄難弟,曾、洪二人一個生於湖南,一個長在廣東,如果從個人恩怨上來講,他們無冤無仇。可是,因為不同的政治立場,因為不同的人生目標,他們走上了對立的道路,並展開了為期11 年的持久戰。
直到他們其中的一方倒下,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才終於徹底結束。
在政治領域裏,沒有天生的朋友,也沒有天生的敵人,隻有天生的立場。立場不同,就注定兩個人要走上兩條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然而更多沒有參與政治的人,一樣都成了政治的陪葬品。
比如說,前赴後繼的太平軍將士,再比如說客死他鄉的湘軍將士,曆史從來都是殘酷的,而且曆史也不會因為它的殘酷而停下前進的車輪。
就在湘軍大肆搶光了天京城的財寶,殺光了替湘軍挖寶的苦力以後,他們開始認識到,他們隻是清廷剿滅太平軍的一支槍罷了。他們不是什麼VIP,不是想幹什麼都沒人敢管的皇帝老子,他們這麼大肆殺、搶,萬一傳到京城,朝廷要是怪罪下來,那就慘了,到時候到手的銀子也得給人家拿出來,還有可能賠上自己的性命,怎麼辦?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燒了金陵城,讓他們無據可查,到時候死無對證,誰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於是,湘軍在搶光、殺光以後,一把火燒了天京城。
原本一個繁華的天京城,在湘軍的鐵蹄踐踏過以後,徹底變成了廢墟。
殺、搶、燒成了湘軍進入天京城的三部曲,隻是這曲子聽上去讓人膽戰心驚,聽完以後,依然心有餘悸。
一次搶個痛快
同治三年,六月二十四日,就在湘軍攻陷天京城的第8 天,曾國藩從安慶英王府動身,趕來江寧視察。並於九月初一,將湘軍總指揮部遷到江寧。
雖然,曾國藩沒有直接到天京城內,但是,江寧緊鄰天京,城內所發生的一切,曾國藩不說能夠了如指掌,至少也能知道個大概。
對於湘軍攻進金陵以後的“光輝事跡”,曾國藩也早已耳聞。出於政治影響,他曾多次告誡老九,不要做得太明顯、太囂張,省得招來流言蜚語,並派自己的幕僚趙烈文前往金陵負責監督工作。
趙烈文作為一介書生,又沒有任何軍權,他的到來對曾國荃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更不可能起到一點兒約束作用。曾國藩派這樣一個不可能起到什麼作用的人來監督金陵的工作,其目的難道真的是要製止金陵浩劫嗎?
我們不妨從以前曾國藩對老九燒殺搶掠的態度入手,來分析一下他對曾國荃燒殺搶掠的態度。曾國荃每打完一次勝仗都會請假回家省親,其實就是將搶劫來的財物運回家。每次,曾國藩的態度都是,你不應該這麼幹,而不是你不能夠這麼幹。
在不應該和不能夠之間到底又存在著怎樣一種實質性的區別呢?很明顯,不應該,是在用道德標準約束一個人,而不能夠,則更多的是用法律標準約束一個人。曾國藩對曾老九說,九弟呀,你不應該這麼做。無疑就是說,你做了也沒人敢把你怎麼樣,隻是咱們曾氏兄弟可能會在良心上過意不去。
可是良心在戰亂的年代能值多少錢呢?所以,曾國藩表麵上派人過來約束曾國荃,而實質上是在給自己縱容湘軍搶劫作掩護。
所以,曾國荃對於自己部下的燒殺搶掠行為,依然采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這就更加助長了湘軍在金陵城的惡劣行徑。
相反,曾國藩作為湘軍最高統帥,如果他下令堅決製止湘軍的燒殺搶掠行為,有誰敢不聽呢?即使是他們搶獲大量的金銀,如果曾國藩有意要將天京城的財富上繳朝廷,他總能找到辦法,讓手下的湘軍把吞下去的金銀都吐出來。但從他後來給朝廷的奏折上,不難看出,他根本沒有想要把天京城的財富上繳朝廷的意思。
隻是“不諳世事”的趙烈文,接到曾國藩的指派來到了金陵以後,盡職盡責地記錄下了當時湘軍劫城的一些內幕。
趙烈文在《能靜居日記》中記載:“計破城後,精壯長毛除抗拒時被斬殺外,其餘死者寥寥,大半為兵勇擔抬什物出城,或引各勇挖窖,得後即行縱放,城上四麵縋下老廣賊匪不知若幹。其老弱本地人民不能挑擔,又無窖可挖者,盡遭殺死。沿街死屍十之九皆老者,其幼孩未滿二三歲者亦斫戮以為戲,匍匐道上。婦女四十歲以下者,一人俱無,老者無不負傷,或十餘刀,數十刀,哀號之聲達於四野……”“城中遍掘墳墓求金”。
“中丞(對“省長”及以上官員的敬稱,這裏指曾國荃)禁殺良民,擄掠婦女,皇皇告示,遍於城中,無如各統領彭毓橘、易良虎、彭椿年、蕭孚泗、張詩日等唯知掠奪,絕不奉行……又蕭孚泗在偽天王府取出金銀不貲,即縱火燒屋以滅跡。
偽忠酋係方山民人陶大蘭縛送伊營內,伊即掠美,稟稱派隊擒獲,中丞亦不深究。
本地之民一文不賞亦可矣,蕭又疑忠酋有存項在其家,派隊將其家屬全數縛至營中,鄰裏亦被牽曳,逼訊存款,至合村遺民空村竄匿。”
從趙烈文的記錄當中我們可以很明顯地看出,湘軍將領雖然廣告宣傳工作做得不錯,大家都知道不能搶掠,不能燒殺,不能禍害百姓,可是卻沒有人奉行。
很明顯,到處貼的宣傳告示隻不過是給外人看的,不至於哪被天朝廷微服私訪的大臣抓到把柄。於是很諷刺的一幕上演了,一張寫著不許燒殺搶掠的告示周圍,湘軍個個都在奮勇燒殺搶掠,而且他們的主帥遠遠地看著他們瘋狂的舉動,卻在城牆上大喊:一次搶個痛快吧!
或許有人會問,他們這麼做臉皮是不是也太厚了?良心是不是被狗給吃了呀!嗬嗬,跟這些搶紅了眼、殺紅了眼的狂人談廉恥、講良心,你就不怕他們反過來問,你是不是瘋了?
廉恥和良心從來都隻對有廉恥和良心的人有作用,不懂廉恥、沒有良心的人從來不會因為這些而感到羞恥和內疚。所以對於他們的舉動我們根本沒有必要大驚小怪。
隻是,讓人不解的是,無名小卒做點兒瘋狂的事情還可以接受,但是如果一些有身份有臉麵的主帥、大將或是讀書人,也這麼瘋狂地燒殺搶掠,是不是也太有失身份了呀?!
的確,這些人當然不會像跳梁小醜一樣,表現得這麼沒出息,可是他們看著這些小兵們歡暢地搶劫金銀和女人,他們會無動於衷嗎?
肯定不會,要不然他們千方百計地炸毀城牆攻入天京城又是為了什麼呢?那麼他們又是用什麼樣的辦法獲得財物的呢?那些小兵們搶劫來的財物和女人又弄到哪裏去了呢?
金銀哪兒去了
眾所周知,每個當官的都要麵子,當然也包括那些根本不要臉的官員。
看著白花花、金燦燦的黃金白銀,誰能不動心呢?當官的也是人,他們也會動心,可是有誰見過高官親自下手搶劫的呢?沒有人見過,因為,當官的有的是特權,他們隻需一個眼神或是一個動作,就會有很多小兵屁顛屁顛地去為他們賣命。
所以,表麵看上去搶得歡快的小兵們,其實隻不過是各個湘軍頭目的代理人罷了,他們搶劫來的財富哪敢獨吞呢?誰都知道,命是最重要的,不首先喂飽自己的上級,哪有自己吃飯的份兒呢?
所以,湘軍士兵們搶劫到財物以後就開始從下往上,一級一級地自動繳納財物。有時為了搶得更多,繳得更多。自己撈得更多,湘軍內部各營之間,甚至出現了火並的現象,跟現在電視裏演的古惑仔一樣,為了搶占地盤和金銀,不惜自己人砍自己人。
當然,下邊再亂,也影響不到上頭的利益,所以,誰做得最高,誰的官職最大,誰最終得到的財物也就最多。當然在湘軍中,這個得利最多的人無疑就是曾國荃。當成堆成堆的金銀財寶堆在了曾國荃麵前時,曾國荃開始甜蜜地發起愁來,這麼多金銀要怎麼安置呢?
按照曾國荃一貫的作風,金銀搶到了,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它們運回老家,當然他的老部下們也得到了他的這一真傳,更何況這次搶來的金銀又不是幾個口袋能夠裝得下的,所以運回老家實在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金陵處於長江下遊,走水路用船運輸財物回湖南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於是,經典的一幕出現了:金陵城外的長江之上鱗次櫛比地停靠著無數大大小小的船隻。趙烈文在《能靜居日記》中記載,“泊船水西門,見城上吊出木料、器具紛紛”,可見這些船隻不隻是運輸金銀財寶,連金陵城的木料都給拆下來運回了湖南。
偌大的一個金陵城,就這麼被搶光、殺光、燒光以後,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朝廷遠在北京沒有機會見識到這一場舉世罕見的屠城,可是周圍的百姓、官員呢?
他們會就此閉上他們的嘴,輕易地放過這場慘無人道的燒殺搶掠嗎?相信每一個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對這件事視而不見。或許他們沒有能力製止,但是至少他們可以控訴,可以幫數萬冤死在湘軍刀下的百姓說句公道話,至少他們還可以告知世人當時的情況。
無疑,在湘軍的這次屠城之中,最遭殃的莫過於百姓。由於在天京城破的時候,湘軍就忙著搶錢了,根本不在乎太平軍。所以有能力的太平軍大多都逃了出去,堅決抵抗的也不過幾千人,後來死在湘軍刀槍之下的大多都是普通百姓。
據趙烈文在《能靜居日記》中記載,當時金陵城“屍骸塞路,臭不可聞”,“秦淮河上,屍首如麻”。湘軍不僅隨便殺死老弱病殘,還在搶劫金銀以後,還將替他們幹苦力的青壯年男丁統統殺死,有時就連從外地回到金陵的百姓也不放過。
可見當時湘軍是多麼的瘋狂,而在湘軍的瘋狂屠城中,受苦最大的就數女人了。他們不僅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地撕扯婦女的衣服,而且被搶來的婦女一般都會被湘軍奸淫至死。其中,最熱衷於奸淫婦女的就數曾國荃的部下李臣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