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熬到了決戰
鹹豐十年八月底(1860 年10 月9 日)太平軍攻陷徽州以後,直逼祁門湘軍大營而來。曾國藩緊忙調鮑超率湘軍霆字營前去截住太平軍。待鮑超趕去時,太平軍已經攻破距祁門大營僅80 裏的羊棧嶺,向黔縣進軍,繼而在休寧的柏莊嶺遇到鮑超,兩軍在此展開了一場激戰。
此時,太平軍就在距祁門湘軍大營不足80 裏處,而且此次帶兵前來的正是太平軍後起之秀李秀成。消息傳到湘軍大營,曾國藩急了,湘軍大營亂了,似乎太平軍與鮑超部的廝殺聲都能時不時地傳過來,聽得曾國藩心驚肉跳。
那久遠的“活捉曾妖頭”的呼喊聲仿佛又在曾國藩耳邊響起,曾國藩想極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腿還是在不停地發抖。看來曾國藩這次真的是難逃一死了。
於是,曾國藩又一次寫好了遺囑,準備好了自刎的寶劍。隻要太平軍一攻進湘軍大營,他就立刻自殺,與其被太平軍活捉,不如自殺,留下個寧死不屈的英明。
曾國藩的一生總共經曆了三次自殺。如果說曾國藩的第一次自殺是因為兵敗憤恨的話,那麼,曾國藩的第二次、第三次自殺多少就有點演戲的嫌疑了。
因為在曾國藩第一次自殺未遂之後,他便接到了湘軍湘潭大捷的好消息,所以,曾國藩之後的自殺行為多少有點激勵湘軍戰士以死禦敵的動機。
然而事實上,曾國藩是怎麼想的也無從查證。
正當曾國藩抱定了必死的想法時,鮑超大軍回來了。原來,李秀成並不知道曾國藩就在祁門湘軍大營之中,而是與鮑超鬥了幾個回合後退兵走了。
我想如果當時,李秀成要是知道曾國藩就在距他幾十裏之外的地方的話,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他都一定不退兵。
李秀成就這麼輕率地退兵而去,又給了曾國藩一次鹹魚翻身的機會,以至於李秀成最後死在了曾國藩手裏。
李秀成撤兵以後,曾國藩似乎並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是鮑超的回營讓曾國藩再一次看到了生的希望。但是,此時湘軍的祁門大營已經深陷在太平軍西征的大軍之中了,守在祁門無異於把腦袋係在了褲腰上,隨時都有被吞沒的危險。
於是,曾國藩立即派鮑超駐守祁門東麵的漁亭,張運蘭駐在祁門西麵黔縣,共同防守祁門,以備太平軍再殺回之患。
果然不出所料,十天之後,鹹豐十年十一月(1860 年11 月)初,太平軍又一次向祁門湘軍大營攻來。
但是這次太平軍兵分三路,東路經德清、婺源直逼祁門(該路軍人數較少,估計太平軍還不知道曾國藩已經近在咫尺);西路經建德、鄱陽轉攻景德鎮;北路經羊棧嶺向黔縣進攻。
曾國藩再次陷入了四麵楚歌的境地,太平軍所到之處,如清風掃落葉一般,迅速掃清了擋在路上的清軍和湘軍。
結果景德鎮再次被太平軍攻陷,總兵陳大富戰死,而原本駐守在景德鎮的左宗棠也為解婺源之困離開了景德鎮。
原本,徽州被攻陷以後,祁門西線的浮梁、樂平、景德鎮一線就成了湘軍與外界聯係的唯一通道,而景德鎮被攻陷以後,駐軍在祁門的湘軍就真的陷入了絕境。與其坐著等死不如主動出擊,或許還能殺出一條血路。
於是,曾國藩就組織了張運蘭、婁雲慶等部八千餘人,主動進攻被太平軍占領的徽州城,結果出擊了好幾次湘軍都無功而返。連連戰敗的湘軍如今人心也開始變得散漫,有的士兵開始不戰而逃。
無奈此路不通,隻能改走他路。於是曾國藩就派鮑超再去攻打景德鎮,所幸的是太平軍大將黃文金經長久作戰,身負重傷,於是鮑超乘機奪取了景德鎮。
這樣湘軍就打通了一條逃離祁門險境的通道,江西糧餉也經此很快送達到湘江大營了。
而正當曾國藩鬆一口氣的時候,鹹豐十一年二月十三日(1861 年3 月23 日)太平軍東路已經逼近婺源,正欲與左宗棠部湘軍展開激戰;幾乎在同一時刻,太平軍將領劉官芳率兵從各路攻向櫸根嶺,準備向曆口發動進攻。
而曆口是進出祁門的交通要道,近距湘軍祁門大營20 裏。於是,曾國藩迅速派朱品隆前去支援,劉官芳得知援兵將至,於是就退出了櫸根嶺。
經過一番緊張的周旋以後,曾國藩的祁門大營總算是稍微安全了一些,但是,祁門曾國藩是再也不敢待下去了。
於是鹹豐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日(1861 年5 月6 日),曾國藩在被困祁門一年多之後,自祁門出發,向李鴻章先前所指出的駐軍佳地東流轉移。
東流背靠長江,麵朝安慶,將指揮部設於長江邊岸的戰船上,這樣曾國藩就不致於再次陷入太平軍的包圍之中了,同時也可以就近指揮圍攻安慶了。
而此時,太平軍也早已做好了解救安慶之圍的決策。
原本太平軍西征軍兵分兩路,北路由陳玉成率領,轉戰湖北,目標城市—武漢;南路由李秀成率領,轉戰江西,目標城市—武漢。兩軍最終目標攻打湖北省城,逼湘軍回援,而後解安慶之圍。
本來這樣一個“圍魏救趙”的計策非常之妙,而且此時,湘軍大部已經由兩湖和江西進入了安徽境內,可以說湘軍的後方基地相當薄弱,如果乘機進攻,一定能夠大獲全勝。但是,這麼好的計策卻在落實的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小差錯,而這些小差錯卻最終導致了安慶被攻陷的厄運。
原來,曾、胡進攻安徽、圍攻安慶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斬斷天京城的後方基地。而太平軍的首領洪秀全也早就洞悉了曾、胡二人的本意,於是就再次采納了族弟洪仁玕的“圍魏救趙”之策,開展第二次西征。
鹹豐十年八月(1860 年8 月)中旬,太平軍西征大軍北路在陳玉成的帶領下,從天京出發,本來既定作戰計劃為西進湖北,但是在陳玉成出兵一個月以後經撚軍根據地時計劃產生了變化。
鹹豐十年十月(1860 年10 月)中旬,陳玉成改道桐城,進軍桐城西南的掛車河,打算攻破多隆阿太湖的防區,直接救援安慶。結果,久戰未勝,隻好退至廬州修整。
之後,又於鹹豐十一年二月,組織5 萬大軍正式西征,結果半個月內連克英山、蘄水,占據黃州,逼近目標城市武漢。
胡林翼一看自己的老窩告急,這時他才認識到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一件事。
他甚至後悔地罵自己“笨人下棋,死不顧家”,但是,天下沒有賣後悔藥的,隻好趕忙調彭玉麟、李續宜水陸兩軍回救武漢。
如果此時,陳玉成率5 萬大軍誓死拿下武漢的話,那麼就可以給李秀成充分的時間去解安慶之圍。
但是出身貧農、自小就沒讀過幾本書的陳玉成卻天真地上了英國侵略者的當,離開黃州,放棄了攻打武漢的最終目標,而後攻向湖北北部,占領德安(今安陸縣)、隨州,等待李秀成的南路大軍。
原來,陳玉成在圍攻武漢的時候,剛好碰上了正在依據《天津條約》和《北京條約》查看條約中規定的對外開放商埠的英國海軍將領何伯,何伯以漢口為《北京條約》規定的開放商埠為借口,不準陳玉成在武漢用兵。
結果,陳玉成隻留下賴文光一軍駐守黃州,輕易放棄了攻打武漢的大好機會。
後來,因安慶形勢吃緊,隻好於鹹豐十一年三月(1861 年4 月下旬)回師救援安慶。
這樣,原計劃北路西征軍攻取武漢的計劃就徹底破滅了。
然而南路西征軍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
原來,李秀成一開始就對西征抱消極態度,以至於北路西征軍上路一兩個月後,他才被動地從安徽太平府動身西征。
筆者猜測李秀成本人並不讚成此次西征的計劃,但是,天王是太平軍的最高決策者,所以,他有意見也隻能保留。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和最初李秀成的精神狀態相比,或許人們就能發現,李秀成在第二次西征時出現了人格分裂。以前作戰雷厲風行,而今卻磨磨蹭蹭,如果不是他不讚成此次作戰方案的話,如何解釋他這麼大的前後差異呢?
不過曆史已經過去,我們也隻能從一些不完整的資料中僅作猜測。
總之,在第二次西征中,李秀成突然沒有了以前的豪情和霸氣,但迫於洪秀全的命令,他還是向武昌進軍了。
鹹豐十年十月(1860 年11 月),李秀成留下主力守蘇、常,自己則率領部分軍隊進入皖南。鹹豐十年十一月(12 月),在攻破羊棧嶺、黟縣以後,隻和鮑超匆匆打了一仗,便迅速退出戰場,於鹹豐十年十一月(1860 年11 月)初改道浙江轉入了江西。
至此,李秀成才走上了洪仁玕為他量身定製的作戰路線。
但是李秀成進入江西以後作戰並不順利,或許跟他的情緒有關。所以,李秀成在江西攻哪都攻不破,難道他是在用這種消極作戰來對洪仁玕的作戰計劃表示抗議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他這一時的鬧情緒卻加速了太平天國的滅亡。
不過李秀成後來終於在鹹豐十一年三月十日(1861 年3 月10 日)渡過贛江以後攻下了吉安,然後沿江北上,向瑞州、臨江逼近,把矛頭指向了九江。
江西告急,曾國藩趕緊命鮑超前去待命。
但是李秀成在攻占了瑞州以後卻沒有進攻九江,再一次失去了與陳玉成配合解除安慶之圍的大好機會。
此時,如果李秀成進攻九江,無論能否攻下,鮑超必定帶兵前去支援,那麼,圍在安慶的湘軍兵力定會減弱,而此時陳玉成正好回師支援安慶。然而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就這麼白白錯過了。
本來一個完善合理的作戰計劃就這麼被二人給糟蹋了,或許太平天國的滅亡是命中注定,總之這麼好的機會一失,陳、李二人再想翻身可就難了。
而此時,曾國藩正得意揚揚地望著安慶的城牆心裏偷著樂呢!
看來,攻下安慶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血戰安慶
決戰安慶第一回合,太平軍因陳、李二人未能完成任務而以失敗告終。
太平軍的失敗卻恰恰就是曾國藩集團獲勝的契機。曾國藩當然不會輕易放棄這個機會,更何況曾國藩已經等這個機會好久了,甚至曾國藩曾經為了等這個機會險些把小命給丟了。所以,曾國藩深知,能夠獲得這麼一個絕佳的機會實在不容易,所以自己一定要珍惜。
所以當李秀成攻占瑞州、九江告急的時候,曾國藩並沒有立即命鮑超前去守城,而是命他在贛、江、浙三省的交會處待命;如果李秀成有膽量攻打九江,就命鮑超前去支援,如果陳玉成趁機偷襲圍攻安慶的湘軍,那麼就命鮑超回軍支援安慶。
雖然當時曾國藩的這種觀望態度,多少有點險。但是對於當時已經有點盲目的陳、李二人來說,這種觀望之法卻能奏效。
因為曾國藩瞄準了太平軍策劃者、決策者和執行者的嚴重脫節這一致命錯誤,所以,曾國藩能夠最終棋勝一招。
太平軍攻武漢、保安慶的戰略決策執行失敗以後,曾國藩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進攻安慶就在此時。
原本曾、胡二人早已部署好了兵分三路攻陷安慶,曾國藩暫留第四路軍作為機動力量,以備不時之需。但是,戰事常常瞬息萬變,所以,曾國藩在原定計劃基本不變的情況下,還是小心應對比較明智。
戰爭不像打牌,沒有作戰的哪一方會乖乖地按遊戲規則出牌,所以曾國藩不得不小心應對,畢竟太平軍向來都不是一隻生病的老虎。
鹹豐十一年三月(1861 年4 月下旬),陳玉成離開黃州,放棄武漢,揮軍南下,前來解安慶之圍,由宿鬆、石牌(今懷寧)攻入集賢關,以解圍安慶。
而李秀成在離開瑞州以後,兵分兩路繞道義寧、武寧進入湖北,而後攻入浙江,當時雖然浙江守軍比較薄弱,比較好攻打,但是,此時太平軍正在極力保住安慶,而李秀成卻置安慶於不顧,讓陳玉成的部隊多少陷入了一種孤軍奮戰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