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逆臣:皇帝的戰場(1 / 3)

《世說新語》reference_book_ids\":[7267108881812163642,7155407612274543652]}],\"229\":[{\"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229,\"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1,\"start_container_index\":229,\"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5},\"quote_content\":\"《全球通史》reference_book_ids\":[7257355076614753317]}]},\"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作為康乾盛世的起點,平定三藩之後的康熙實際上也等於具備了開國之君的功業。而在這次戰爭中,康熙所得到的鍛煉,所表現出來的才能與勇氣,都像金子一樣可貴。可以這樣說,經曆了“三藩之亂”的康熙,已經無所畏懼。他成為一代聖君的起點,並不在於擒拿鼇拜,而在於平定三藩。

1.少年天子,擒拿鼇拜

順治十八年(1661)正月初七,順治皇帝在駕崩前立下遺詔,命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鼇拜四大臣輔佐幼主康熙。對此,索尼等人誠惶誠恐,他們一齊向諸王貝勒表示:國家政務,向來由宗室協理,我等都是異姓臣子,豈能擔此重任?還是與諸王貝勒等共任為好。諸王貝勒則以順治遺命在前,不敢幹預為由推脫。

事後,在孝莊太後的指示下,索尼四大臣在順治皇帝靈位前焚香盟誓:願竭忠效力,保翊衝主,不與諸王貝勒私相往來,不結黨羽,不受賄賂;如起逆心,胡作非為,結黨亂政,則皇天明鑒,奪算加誅!

應該說,四大臣剛開始時還能彼此和衷共濟,通力合作,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四人之間的矛盾也開始逐漸顯露。作為首輔,索尼是四朝元老,他曾隨皇太極征戰四方,遇戰則勇,臨難不退,見利不趨。而更為難得的是,索尼還通曉滿、蒙、漢三種文字,由此被任以股肱,輔弼左右。在輔政四大臣中,索尼資格最老,地位最隆,但遺憾的是,他年老而多病,時常畏事避禍,在很多事情上往往疏於過問。

排在索尼後麵的蘇克薩哈,是正白旗出身,原本因依附多爾袞而權勢顯赫。但令人無語的是,在多爾袞死後,第一個站出來告發多爾袞的不是別人,正是蘇克薩哈。或許是為了籠絡兩白旗,加上蘇克薩哈也確實機敏過人,順治在世時也對他頗為重用,並在遺命中將他列入輔政四大臣。然而,因為多爾袞,兩黃旗與兩白旗一向不和,輔政四大臣中索尼、遏必隆、鼇拜三人都是兩黃旗,身為正白旗且因告密建功的蘇克薩哈自然受到輕視與排擠。值得一提的是,蘇克薩哈雖與鼇拜是姻親,但兩人經常因為政見不合而彼此對立,宛如仇敵。

排在第三的遏必隆出自名門,其父額亦都是清朝開國五大臣之一,其母是努爾哈赤第四女,標準的皇親國戚、豪門望族。然而,和他的先祖所不同的是,遏必隆為人卻十分庸懦軟弱,遇事沒有主見,而且一貫見風使舵。後來鼇拜權盛之時,他就順勢倒向了鼇拜一方。

作為本文主角的鼇拜,他雖然位居四輔臣之末,但資曆也相當光彩。鼇拜是清朝開國元勳費英東之侄、盛京八門提督衛齊第三子。他出身將門,精通騎射,早年跟隨皇太極征戰四方,尤其在皮島、鬆錦等戰役中立下赫赫戰功,有“滿洲第一勇士”之稱。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崇德八年(1643)皇太極駕崩時,正黃旗與鑲黃旗(皇太極自領)擁立皇太極長子、肅親王豪格,正白旗與鑲白旗(多爾袞的兄弟阿濟格、多鐸所領)則擁立多爾袞,雙方爭持不下,形同水火。

作為鑲黃旗的重要將領,鼇拜與兩黃旗其他大臣如索尼、譚泰等人盟誓於大清門並按劍而前,其堅決表態:“我們這些臣子,吃的是先帝的飯,穿的是先帝的衣,先帝對我們的養育之恩,猶如天高海深!如果不立先帝之子,我們寧可從死先帝於地下!”

為了防止多爾袞奪權,兩黃旗大臣以保護為名,派遣精銳護軍環衛崇政殿,擺出一副兵戎相見的姿態。在此情況下,多爾袞不得不以退為進,改立皇太極第九子福臨。

1644年清軍入關後,鼇拜率部入陝追擊剿滅李自成的大順軍,之後又隨肅親王豪格入川進剿張獻忠的大西軍,後者即被鼇拜部將雅布蘭一箭射中,痛極而死。然而,由於多爾袞的嫉視與排擠,豪格、鼇拜等人勝利回京後非但沒有得到封賞,反而屢屢受罰。豪格後來被多爾袞迫害致死,而鼇拜也在數月間被論死兩次,差點兒喪命。直到順治七年(1650)多爾袞病死後,兩黃旗大臣才得以鹹魚翻生。此後,索尼、鼇拜隨侍順治身邊,協助後者管理朝中各類重大事務,一時飛黃騰達,無以複加。順治駕崩後,索尼、鼇拜均列名於輔政大臣。

鼇拜本是驍勇善戰的滿洲勇將和開國功臣。他在開始時還算謹慎行事,但後來隨著勢力的增大,便開始居功自傲,日益專橫。康熙三年(1664)四月,內大臣費揚古之子、康熙身邊的禦前侍衛倭赫被鼇拜擅自處死,理由是倭赫等人不敬輔政大臣、擅騎禦馬並擅取禦用弓矢射鹿。事後,鼇拜又以“守陵怨望”為由將費揚古及其子尼侃、薩哈連一並處死,家產籍沒給了都統穆裏瑪(鼇拜之弟)。關於倭赫被殺的情節,在電視劇《康熙王朝》中有所體現。令人無語的是,費揚古一門慘遭家破人亡之禍,不過是因為他與鼇拜之前就有私怨罷了。

鼇拜的崛起,與首席輔政大臣索尼的年老病衰有著直接的關係。正所謂,不進則退,此消彼長,索尼越是不問政事,鼇拜就越是咄咄逼人。畢竟,在四大臣中,就數他年富力強,而其個性也決定了他不甘落於人後。在此情勢下,孝莊太後也看出了其中的問題,於是在康熙四年(1665)九月時,索尼長子、領侍衛內大臣噶布喇次女赫舍裏氏被冊立為康熙皇後,而鼇拜與遏必隆力薦的鈕祜祿氏(遏必隆之女)落選為妃。這對於鼇拜的勢力來說,無疑是一記沉重的打擊。

少年康熙與元後(首位皇後,發妻的意思)赫舍裏氏的結合無疑是一場政治婚姻,而孝莊太後之所以這樣做,也無非是為了拉攏索尼家族為皇族效力。在此情況下,鼇拜不敢對索尼動手,而將打擊對象指向了蘇克薩哈。作為突破口,鼇拜選擇了兩黃旗與兩白旗的換地事宜。原來,順治初年八旗跑馬圈地時,攝政王多爾袞為了打擊兩黃旗而將永平府一帶圈給了白旗,而原本應該得到這塊好地的鑲黃旗隻得到了河間府一帶的次地。在當時,兩黃旗人對此十分不滿,但事過多年,時過境遷,旗民們也已各安生業,各得其所,舊怨已經日漸淡忘。

為了打擊蘇克薩哈及其所在的正白旗,鼇拜當權後故意舊事重提,堅持讓正白旗與鑲黃旗互換土地。對此,非但正白旗人強烈反對,就連受命經辦此事的戶部尚書蘇納海、直隸總督朱昌祚、保定巡撫王登聯也都認為此舉太過擾民,事不可行。後者的處理意見報上去後,鼇拜十分惱怒。他認為蘇納海、朱昌祚、王登聯三人敢於反對他的決定,一定是蘇克薩哈在後麵撐腰。於是他給蘇納海三人安上“藐視上命”“紛更妄奏”“撥地遲誤”等罪名,力主將此三人嚴加懲處。

此時,康熙雖然尚未親政,但他也知道蘇納海三人並無大罪,於是召集輔政四大臣詢問意見。廷議中,索尼、遏必隆因為同屬兩黃旗而不便反對,蘇克薩哈則因為利害所在,由此默坐不語,始終一言不發。康熙見狀,便未允鼇拜所奏,而隻是批準刑部所擬的處罰,將三人各鞭一百,沒收家產。孰料,鼇拜竟然利用“輔臣稱旨”的權力,於康熙五年(1666)十二月矯詔將三位大臣處死。事後,蘇納海在獄中用弓弦自縊,朱昌祚、王登聯則被誅殺於鬧市。鼇拜之舉,可謂無所顧忌。

康熙六年(1667)六月,首席輔政大臣索尼因病去世。而在去世之前,索尼曾上書康熙,請求援引先帝順治14歲親政的先例開始親政,此舉也為康熙解決鼇拜問題提供了先機。當年七月,康熙宣布親政,同時加恩輔臣,仍命佐理政務。

索尼既死,已升為頭名輔政的蘇克薩哈更加受到鼇拜的敵視。在此情況下,自知不敵的蘇克薩哈以退為進,他主動上疏請求解除輔臣之任,並稱願往遵化守護先帝順治的陵寢。蘇克薩哈的這一舉動,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別有深意。因為如果蘇克薩哈退職的話,那麼鼇拜與遏必隆兩人也應辭職,三人同進同退,這招也算是打中了鼇拜的要害。但是,鼇拜可不想就這樣退出政治舞台。

事後,鼇拜抓住蘇克薩哈上疏中“令人往守先帝陵寢,如線餘息得以生全”兩句話大做文章,說蘇克薩哈寧可去守陵墓也不願為朝廷效力,說明他對康熙親政有怨望情緒,實屬不忠不義、悖逆狂亂,應加以嚴懲。之後,鼇拜給蘇克薩哈羅織了心懷奸詐、久蓄異誌、欺藐幼主、不願歸政等24款大罪,要將其淩遲滅族。對於鼇拜的如此做法,康熙自然不能同意,而鼇拜竟一連七日強行上奏,甚至在少年皇帝麵前大發淫威,攘臂咆哮,非置蘇克薩哈於死地不可。最終,康熙雖然已經親政,但仍無力保全蘇克薩哈一命,他所能做的,隻是將淩遲改為處絞而已。

世事如棋局常新,但強權就是強權,強權在一些人眼裏就是公理。想當年,鼇拜被多爾袞迫害打壓的時候,幾乎連命都不保,其所受的屈辱可想而知。如今好了,局變勢易,時來運轉,鼇拜是“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他忘了當年在專橫強勢的多爾袞麵前的忍氣吞聲,也忘了多爾袞“多行不義必自斃”的慘痛教訓。他當前的所作所為,甚至比多爾袞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遠的不說,就說他初任輔政大臣時同索尼三人在順治靈位前的盟誓,說自己要“竭誠效忠,不結黨羽”,如果“胡作非為,結黨亂政”,將受到天打雷劈的懲罰。但結果如何呢?

早期的滿洲人樸素實誠,對盟誓看得極為莊重神聖,但此時的鼇拜,在權力的誘惑麵前,所謂誓言又能算得了什麼呢?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事實證明,鼇拜早已忘了自己的誓言,走上了結黨營私、排除異己、擅權專橫的權力血路。而這一結果,即使鼇拜不去追求,他的黨徒與部眾們也會推著他不斷向前,最終沒有回頭之路。蘇克薩哈被殺後,康熙與鼇拜的矛盾由此急劇上升。在鼇拜的眼裏,少年康熙不過一黃口小兒,即便已經親政,又能懂得什麼國事?!因此,鼇拜毫無歸政的打算,而依舊想把持朝政。在他看來,這還是“忠於先帝、為國擔當”的表現。鼇拜的權勢,就連在宮中服務的法國傳教士白晉都看得清清楚楚:“康熙十五六歲時,四位攝政大臣中最有勢力的宰相(鼇拜),把持了議政王大臣會議和六部的實權,任意行使康熙皇帝的權威。因此,任何人都沒有勇氣對他提出異議。”

《嘯亭雜錄》中有這樣一段逸史:鼇拜某次故意托病不朝,要康熙親自前去看望。康熙去了鼇拜家,進了他的臥室,禦前侍衛見鼇拜臉色突變,趕緊趨前揭開席子一看,下麵果然藏有利刃。康熙心知鼇拜心懷不軌,但仍很鎮定地笑道:“刀不離身,本是滿洲故俗,不必大驚小怪。”言罷,康熙一行人便擺駕回宮,而鼇拜以為小皇帝害怕,還自以為得計。

數日後,康熙以“弈棋”為借口召索額圖入宮議事。等到鼇拜入見之日,康熙召集身邊侍衛,問:“你們都是朕的股肱親舊,你們是怕朕,還是怕鼇拜?”眾人大聲道:“獨畏皇上!”康熙於是將鼇拜之惡公之於眾,並令當即擒拿。待鼇拜入宮後,眾侍衛一擁而上,猝不及防之下,鼇拜竟束手就擒。

康熙扳倒鼇拜的故事,在《南亭筆記》中也有記載,其中說:康熙在南書房召鼇拜進講,待鼇拜進去後,一內侍拿出一把已經折了一隻腳的椅子給鼇拜坐,另一個內侍則在後麵扶持椅子。鼇拜坐下後,康熙命上茶,而茶碗是先在水中煮過的,極熱。鼇拜拿起茶碗被燙得“嗷”的一聲叫了起來,茶碗也砰然墜地,摔個粉碎。這時,後麵扶椅的內侍乘機把椅子推倒,鼇拜把持不住,一下便倒在地上。康熙見後起身大呼:“鼇拜大不敬!”埋伏在書房外的侍衛們趁機蜂擁而入,將鼇拜拿下,關進大牢。

當然,如果真是這樣將鼇拜拿下,未免有些太過平淡。在民間傳說裏,尤其近年的影視劇如《鹿鼎記》乃至曆史正劇《康熙王朝》中,康熙擒拿鼇拜的故事要精彩得多。按以上影視劇的敘事套路,鼇拜本是力拔千鈞的滿洲勇士,有萬夫不當之勇,一般人根本就近不了身。某次,鼇拜力挽強弓,一箭射在正陽門上,十多名侍衛都拔不出來。對於鼇拜的功夫,康熙也心知肚明。他在宮中蓄養了幾十名少年練習摔跤(滿洲人謂之布庫)。而這些人也曾與鼇拜交手,結果被打得屁滾尿流,鼇拜也就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孰料,數年過去後,康熙最終設計將鼇拜誘入,眾摔跤手一擁而上,抱腿的抱腿,拽胳膊的拽胳膊,扯頭發的扯頭發,最終將鼇拜製伏。如此設計,故事當然要好看得多。

野史歸野史,不過康熙對付鼇拜確實是耍了一些手腕。康熙八年(1669)五月初,索尼之子、時任吏部右侍郎的索額圖突然解任,仍回康熙身邊為一等侍衛。五月十六日,康熙采取突襲方式逮捕鼇拜,其中的執行者不是別人,正是索額圖。作為皇後赫舍裏氏的親叔叔,索額圖擔此重任也不奇怪,畢竟他本來就是侍衛出身。

事實上,在拿下鼇拜之前,康熙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鼇拜的親信和黨羽大多以各種名義被陸續派出京外,如鼇拜胞弟、內大臣巴哈被派往察哈爾審理阿布奈之案,鼇拜親侄、侍衛蘇爾馬被差往科爾沁,鼇拜姻親兼死黨、理藩院左侍郎綽克托被派往蘇尼特編定紮薩克事務,其親信、工部尚書濟世被差往福建巡海等。至於布庫之說,也恐非虛言。

從這個意義上說,康熙除去鼇拜集團雖然隻是一場小型的宮廷政變,但其背後,恐怕與孝莊太後的支持是分不開的。或許在孝莊太後眼裏,鼇拜是功臣不假,而且也未必真有謀反之心。但少年皇帝要想有所作為,就必須移走鼇拜這個絆腳石。要是鼇拜聰明一點,逐步隱退,倒也能贏得一個功德圓滿的好結局。可惜鼇拜身為一介武夫,不知進退,尤其在換地和處理蘇克薩哈問題上冒犯皇威。康熙就不得不給他點厲害看看了。

電視劇《康熙王朝》中對這次宮廷政變的動靜鋪陳頗大,其中有一關鍵人物即京師九門提督、人稱“鐵丐”的吳六一。關於這個人物,《嘯亭雜錄》中倒是記載了一個名叫“吳六奇”的人,隻是此人並非劇中所說的那般神奇。

據載,吳六奇是浙江人,“少負大誌,家奇貧,落拓乞食,冬日袒身行市中,英爽如故”。某孝廉查伊璜因“奇其人而嚐加固恤”,吳視查為恩人。明清之際,吳六奇投筆從戎,官至總兵,又隨平南王尚可喜擒海寇有功而升至提督。後來,查伊璜因修史而被株連入獄,幾不能免死,最終還是靠吳六奇搭救才撿回一條性命。如此,《嘯亭雜錄》中記載的隻是吳六奇報恩的故事,和擒拿鼇拜並無關係。從情理上說,鼇拜倒台似乎也沒必要有這麼大動靜。

鼇拜被抓後,康熙命和碩康親王傑書等嚴加審訊,並不無憤怒地曆數了鼇拜的諸多罪狀。其中主要包括以下六條:

1.徇私補用濟世為工部尚書、馬爾賽為戶部尚書。

2.皇帝麵前,辦事不求當理,稍有拂意之處,即將部臣叱喝。引見部臣時施威震眾,高聲喝問。

3.禁止科道官員條奏,閉塞言路。

4.用人行政,恣意妄為,文武各官,盡出伊門下,內外用伊奸黨,大失天下之望。

5.同穆裏瑪、塞本得、佛倫、班布爾善、濟世、馬爾賽、吳格塞、布達禮等結成同黨,凡事在家定議,然後施行。且將部院衙門各官於啟奏後,常帶往商議,眾所共知。

6.毀棄國典,陷害忠良。

最終,鼇拜被定“欺君擅權、引用奸黨、紊亂國政、陷害忠良、聚貨養奸、阻塞言路”等30條大罪,按律應將鼇拜革職處斬,其親子兄弟也應處斬,妻並孫為奴,家產籍沒,其族人有官職及在護軍者均革退、鞭一百,披甲當差。

據載,鼇拜受審後堅決要求見皇上,並扯開衣服讓康熙好好看看他身上因多年征戰而留下的累累傷痕。最終,或許是出於孝莊太後的決定,或許是看在鼇拜多年戰功且無篡弑之跡的分上,康熙將其免死禁錮。當年,鼇拜即在禁所中死去。

至於在《康熙王朝》中大放異彩並給鼇拜設下套中套的班布爾善,也被定下“藐視皇上、諂事輔臣、結黨營私、斂取財物”等21條大罪而處以絞刑。班布爾善是努爾哈赤之孫、輔國公塔拜第四子,後於康熙五年(1666)被革爵。次年,在鼇拜的援引下,班布爾善升為秘書院大學士,成為鼇拜的死黨。作為皇室宗親,班布爾善諂媚權臣,令人不齒,最終連累其子孫也被廢黜宗室資格。

至於鼇拜的其他黨羽,也被一一處理。其中,除戶部尚書馬爾賽已死外,鼇拜之侄塞本得及訥莫、吏部尚書阿思哈、兵部尚書噶褚哈、吏部侍郎泰璧圖、鼇拜之弟都統穆裏瑪,這6人全部處斬。工部尚書濟世、內秘書院學士吳格塞處絞,兵部侍郎邁音達免死革職。其餘微末之人,均寬宥免死。

此外,康熙還特別指示,輔政大臣遏必隆對鼇拜之惡“知而緘口”,未嚐露奏一言;一等侍衛阿南達辜負聖恩,進奏時竟稱讚鼇拜為“聖人”,著一並嚴加處理。經審理後,遏必隆被定“欺君誤國、深負所托”等12項大罪。所幸他與鼇拜尚無結黨之實,因而隻被革職奪爵,尚無性命之憂。阿南達本應依議處死,但最後還是被免一死並寬其籍沒。

鼇拜專權的時代結束了。總的來說,這次的打擊麵範圍較小,受懲處的隻及於鼇拜的親信骨幹,這對於政局的平穩過渡也有好處。是年,康熙年僅16歲,如果不是孝莊太後在背後指點與撐腰,恐怕是難以辦到的。

對於康熙初年的輔政四大臣,《清史稿》中有一段頗為中肯的評價:

“索尼忠於事主,始終一節,錫以美諡,誠無愧焉。蘇克薩哈見忌同列,遂致覆宗。遏必隆黨比求全,幾及於禍。鼇拜多戮無辜,功不掩罪。聖祖不加誅殛,亦雲幸矣。”

也有人認為,鼇拜雖然作風專擅,但畢竟不失為忠義之臣。如餘沐在《正說清朝十二臣》中所說,鼇拜忠心事主,始終不渝,在皇太極去世後堅決擁立其子為皇位繼承人,甚至不惜兵戎相見,最終爭得福臨繼位。為此,他與睿親王多爾袞結下怨仇,多次遭受殘酷打擊。麵對如此險惡處境,鼇拜仍不屈不撓,始終沒有迎合多爾袞。就此而言,鼇拜不僅是戰場上的驍將,同時也是忠貞耿直之臣。這一說法,與影視劇中鼇拜的那種驕橫跋扈形象可謂一體兩麵,同時並存。

有意思的是,康熙在世時,他並沒有把“擒鼇拜”列入自己親政後要解決的三件大事,而在晚年屢次回憶自己一生的功業時,他也沒有把擒鼇拜列為自己的大功,甚至根本就沒有提起這次宮廷政變。直到康熙朝後,“擒鼇拜”才與“平三藩”“收台灣”“平噶爾丹”並列為四功。康熙五十二年(1713),鼇拜得到平反並恢複名爵。康熙表示:

“我朝從征效力大臣中,莫過於鼇拜巴圖魯者。伊功勞冊,大內現有。念伊效力之處,欲襲其官,但其子那摩佛所生達裏善、達福俱言行譾劣,行止不端。……鼇拜功勞顯著,應給世職,惟達裏善兄弟斷不可襲,應於伊兄弟中另擇承襲之人。”

至雍正朝時,鼇拜被賜予祭葬,並追封一等超武公,世襲罔替。從這個意義上說,鼇拜確實有些像是康熙樹威的犧牲品了。

2.平定三藩,略顯操切

康熙元年(1662)五月,南明永曆皇帝朱由榔被平西大將軍吳三桂派人用弓弦勒死於遣送京城的途中,此舉標誌著前明殘餘勢力的最終消亡。然而,一波既平,一波又起,除一害而又生一害。在平定南方各類反清勢力後,吳三桂、耿精忠、尚之信所部盤踞雲南、福建、廣東三省,勢力日漸坐大,是為“三藩”。

“三藩”當中,吳三桂實力最強,曆史也最為複雜。吳三桂,字長伯,前明錦州總兵吳襄之子、明將祖大壽之外甥。在父、舅的悉心教導下,吳三桂於18歲中武舉,20歲為遊擊,23歲成參將,26歲任副將。崇禎十二年(1639),吳三桂27歲時,升任總兵,軍旅生涯可謂一帆風順。

然而,吳三桂雖然是員虎將,但畢竟有些生不逢時。崇禎十四年(1641)後,其駐守的錦州日漸被清軍包圍,寧遠邊線已是岌岌可危。這時,李自成、張獻忠等起義軍在關內已經風起雲湧,崇禎一朝最終走到了盡頭。

崇禎十七年(1644)年初,李自成率大順軍逼近京師,崇禎皇帝加封吳三桂為“平西伯”,令其率部火速返京勤王。三月二十二日,吳三桂率部抵達玉田(今河北唐山)一帶時,崇禎皇帝自縊的消息傳來,勤王一事,遂告終止。

舊主已去、新主未定之時,清軍與李自成方麵都對吳三桂百般招降,企圖借為己用。彷徨之餘,吳三桂最初投向了大順軍。但因為傳說中的愛妾陳圓圓被奪,或因為大順軍在京城追贓過甚,吳三桂最終還是選擇了投靠清軍。在之後的山海關之役中,吳三桂聯合八旗兵痛擊大順軍。大順軍大敗後放棄京城西遁而去。

清軍入關後,吳三桂受封“平西王”,並隨和碩英親王阿濟格繼續追擊李自成餘部。順治八年(1651),吳三桂又率部入川追剿張獻忠餘部。六年後,受封為“平西大將軍”的吳三桂由川入黔,轉而進入雲貴攻打南明永曆王朝。

順治十六年(1659),吳三桂攻下雲南,永曆政權灰飛煙滅。兩年後,吳三桂發兵緬甸,將永曆皇帝朱由榔擒獲。由此,也就發生了上文提到的第一幕。

自投降清軍以後,吳三桂率部從東北打到西北,再由西北打到西南邊陲,為清朝的統一全國立下了汗馬功勞。這十幾年間,吳三桂忠心耿耿,清廷對他也是放手任用,不但軍事上不加節製,而且在用人用財上,吏、兵、戶三部均不得掣肘與稽遲。在職務上,吳三桂也是一升再升,其滅亡南明政權後即在雲南開藩設府,總管雲南全省軍民事務。康熙元年(1662)十一月,吳三桂又以擒殺永曆之功而晉為親王並兼轄貴州,其子吳應熊迎娶建寧公主,成為“和碩額駙”,吳家之榮光,一時無以複加。

然而,在吳三桂的權力和聲勢臻於頂點時,他與清廷的關係也開始變得微妙起來。一方麵,吳三桂和他的舊部自認為征戰多年,不願意放棄到手的權力與利益。吳本人也想仿照明朝沐英“世鎮雲南”,成為世襲的“平西王”。另一方麵,清廷則認為內亂已平,各省應統一政令,吳三桂的大軍應削兵減額,為朝廷減輕負擔,老百姓也可以就此休養生息,安居樂業。

按當時的交通條件,雲貴之地自然是山高皇帝遠,而變亂之餘,吳三桂被賦予大權也在情理當中。在吳三桂的管轄下,雲貴省內不但賦稅繁重,而且不上繳國庫;非但不上繳,還需要朝廷撥給大量錢糧。此外,雲貴雖設總督、巡撫,但後者均須聽令於吳三桂,朝廷指派的命官被指為“外人”。而吳三桂的部屬、賓客、幕僚遍置水陸要衝,一時有“西選”之稱。如此一來,雲貴一帶儼然成為吳三桂的王國。

吳三桂之外,另外兩藩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在崇禎元年(1628)時,毛文龍被袁崇煥所殺後,孔有德、耿仲明與尚可喜相繼率部投靠了皇太極,三人均被委為總兵官,所部號稱“天佑軍”“天助軍”。崇德七年(1642年,即崇禎十五年),皇太極將漢軍析為八旗,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分隸正紅、正黃與鑲藍旗。同吳三桂一樣,孔、耿、尚三人也都在順治初年率部南征,立下赫赫戰功。

順治六年(1649),孔有德受封“定南王”,出征廣西。耿仲明為“靖南王”,尚可喜為“平南王”,征伐廣東。順治九年(1652),孔有德因在桂林陣亡而除爵,所部為其女婿、廣西將軍孫延齡及其女孔四貞統率,漢人四藩王遂去其一。順治十六年(1659),兩廣、雲貴基本平定,清廷命平西王吳三桂駐鎮雲南,平南王尚可喜駐鎮廣東,靖南王耿仲明駐鎮四川(次年改福建),這就是後來“三藩”的由來。

“三藩”既成,難免擁兵自重,尾大不掉。據記載,吳三桂所部有53佐領(清朝八旗編製牛錄的漢譯。初時一佐領統轄300人,後改定為200人),綠營兵1.2萬人,丁口數萬;耿、尚兩藩各有15佐領和綠營兵六七千,丁口各2萬。不算廣東、福建,僅雲南一省,每年耗餉就達到數百萬兩之多,最多的時候甚至接近上千萬兩銀子。當時就有“天下財賦,半耗於三藩”之說。更讓清廷感到擔憂的是,三藩之間以吳三桂馬首是瞻,平時互通信息,彼此同進共退,已然結為利益共同體。隨著時間的推移和西南地區的日漸穩固,三藩與朝廷的矛盾也就日益尖銳起來。

康熙二年(1663),清廷令額附吳應熊轉告其父吳三桂:雲貴軍事行動既已停止,“平西大將軍”之印何以久不繳還?在清廷的暗示下,吳三桂這才怏怏不樂地將印信送回京師。繳印還隻是一個試探,對於清廷來說,最迫切的莫過於裁減三藩兵額,減輕財賦負擔。然而,此舉卻遭到三藩的強烈抵製,甚至不惜養寇自重,故意製造一些亂子出來。如吳三桂即“構釁苗蠻,借事用兵”,以擴軍索餉相報複。

因為涉及政令統一的問題,清廷對於三藩的“獨立王國”狀態也十分不滿。康熙六年(1667),吳三桂以目疾請辭雲貴兩省事務,清廷得奏後立刻批準,令將該藩事務,統歸督撫管理。然而,吳三桂此舉也是試探,實際雲貴督撫仍舊受到吳的牽製,難以自專。之後,清廷雖然將三藩的用人題補之權收歸部選,但在三藩之內甚至鄰近省份,一些要害職位幾乎都被吳三桂等人的親信部屬占據。

中國古話說得好,“飛鳥盡則良弓藏,狡兔死則走狗烹”,以吳三桂為首的三藩對此自然心知肚明。在他們看來,老子打下來的江山,理當享受勝利成果。隻要兵權在手,朝廷就不敢拿他們怎麼樣,就可以和朝廷討價還價,拖得久了,朝廷自然會妥協。所以,以上這些措施,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事實上,從康熙初年開始,撤藩之議即不絕於耳。但撤藩畢竟是大事,朝中大臣也是意見不一,其中多數人主張維持現狀。因為一旦撤藩,勢必引起強烈反抗,結局不可預測。這一派人以重臣索額圖為首。據康熙後來的回憶,“朕聽政以來,以三藩及河務、漕運為三大事,夙夜廑念,曾書而懸之宮中柱上”。但是,當時朝中支持撤藩的僅兵部尚書明珠、戶部尚書米思翰、刑部尚書莫洛等少數人而已。

康熙親政並擒拿鼇拜後,也意識到三藩問題已形同唐末藩鎮之流,如不根除,後患無窮。康熙十二年(1673)三月,趁著平南王尚可喜奏請告老還鄉的時機,康熙允準他率藩下閑丁家口兩萬餘人返回遼東故地。旨意下發後,吳三桂與靖南王耿精忠(耿仲明之孫、耿繼茂之子)也不得不請求撤藩,以窺測朝廷的態度。

據說,在奏報之前,吳三桂的謀士劉玄初說:“朝廷久欲撤藩,苦於沒有借口,王爺這份奏書上去,豈不是給了朝廷撤藩的借口?還請王爺三思。”吳聽後卻自作聰明地說:“朝廷絕不敢撤藩。我這樣做,隻是讓皇上放心罷了!”然而,讓吳三桂出乎意料的是,清廷竟然同意了他們的請求!

當然,在廷議中大臣們的分歧確實很大。一些大臣認為將福建、廣東撤藩尚可,對於吳三桂則應暫緩。如索額圖認為:吳三桂鎮守雲南以來,地方平定,總無亂萌。如將吳三桂驟然撤藩,則不得不遣兵鎮守,兵丁往返,難免騷擾地方,累及百姓。不如令吳三桂仍舊鎮守雲南。當然,眾臣最擔心的,還是怕朝廷撤藩令下,三藩可能形成反叛之勢,最終更加不可收拾。

作為前車之鑒,前明降將在清軍定鼎中原之際降而複叛者為數不少。其中如順治初年金聲恒、王得仁、李成棟等人即因為功賞不均而造反,雖然最終被剿滅,但畢竟導致地方動亂,老百姓飽受荼毒之苦。因此,撤藩如能緩圖,平穩過渡也未為不可。

在此問題上,正史上並未記載孝莊太後是何意見。但電視劇《康熙王朝》中,孝莊太後倒是說了這樣一段話,其中大意是:吳三桂已經是60出頭的人了,他還能活幾年?等再過十年,他頭發也白了,牙齒也鬆動了,年老力衰,撤藩水到渠成。何況現在就大事更張,反而容易引起更大的變亂。這段情節,雖然出自編劇的想象,但在情理與邏輯上也是不無道理。

然而,在康熙看來,三藩久握重兵,尾大不掉,現在的形勢是撤也反,不撤也反,不如先發製人,主動撤藩。於是,康熙將計就計,同意吳三桂和耿精忠所請而毅然下令撤藩。之後,清廷派遣禮部右侍郎折爾肯、翰林院學士傅達禮前往雲南,戶部尚書梁清標前往廣東,吏部右侍郎陳一炳前往福建,會同所在省的總督、巡撫、提督等辦理撤藩事宜。

永鎮雲南的幻想落空後,吳三桂表麵上不動聲色,內心卻惱怒異常。在折爾肯、傅達禮來到雲南後,吳三桂外表恭順,並答應於十一月二十四日啟程。但暗地裏,他卻加緊調兵遣將,將舊部安置在各路要衝,隨時準備反叛。十一月二十一日,吳三桂集合藩下官兵,扣留撤藩使臣折爾肯、傅達禮兩人,並當場殺害與他早有私怨的雲南巡撫朱國治等人,以其祭旗。之後,吳三桂自稱“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宣布蓄發易衣,起兵反清。吳三桂反叛後,天下為之震驚。很快,吳三桂大軍東進黔湘,北攻川陝,一時來勢凶猛。由於吳三桂所部是百戰之師,加上他的舊部遍布南方各省,吳軍兵鋒所至,響應者為數不少。據統計,參與這次三藩叛亂的總督、巡撫、提督、總兵等地方大員多達26名,其中有20名為前明降將。其中,廣西將軍孫延齡、四川巡撫羅森及提督鄭蛟麟等分別占據廣西、四川加入叛軍。耿精忠以福建為據點叛亂,尚之信所在廣東也同樣失陷。不到半年的時間,雲南、貴州、湖南、四川、廣西、福建、廣東七省告失,而且戰火還在繼續向湖北、江西、浙江、陝西等省蔓延。

吳三桂叛亂的消息傳到京城後,各色人物也都蠢蠢欲動。當年年底,流民首領楊起隆假稱“朱三太子”起事,雖然很快被鎮壓,但也引起了京師震動。隨後,因為八旗勁旅大量外調,察哈爾蒙古親王布爾尼(林丹汗後裔)也趁機反叛,甚至一度攻至京畿。而康熙十三年(1674)五月,皇後赫舍裏氏在生育次子胤礽時難產而死,令康熙悲痛萬分。此時的朝局,真可謂外叛內變,令康熙焦頭爛額。人心惶惶之下,朝中的一些官員竟然也將家眷送回原籍避難。

這時,個別心存畏懼的大臣甚至主張“清君側”,處死當初提議撤藩的大臣,以討好吳三桂。如《庭訓格言》中記載,在三藩叛亂後,大學士索額圖奏稱:“前議三藩當遷者,皆宜正以國法。”康熙對此堅決反對,說:“廷議之時,言三藩當遷者,朕實主之。今事至此,豈可歸過於他人?”事後,險遭漢朝晁錯之禍的明珠等人莫不感激涕零,並且更加為平定三藩之亂盡心盡力。

從這一事件也可以看出,康熙雖然年紀不大,但修為並不低。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錯誤決定而諉過於人,更不會因為撤藩引發叛亂而卸責於大臣。就這一點而言,年輕的康熙皇帝確實具備了明君、仁君的潛質。

古聖人雲: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又雲:兵者,國之凶器,聖人所慎。撤藩會引發叛亂,康熙雖然對此早有預判,但場麵鬧得這麼大,局麵變得這麼被動,恐怕也是他沒有想到的。在最困難的時期,康熙本人或許也一度動搖,並陷於進退維穀之中:究竟是改行安撫之策,還是繼續堅持撤藩?最終,康熙還是選擇了後者。這正如他後來所追述的:

“三藩作亂之時,朕料理軍務,日昃不遑,持心堅定。而外則示以暇豫,每日出遊景山騎射。彼時滿洲兵俱已出征,餘者盡係老弱,遂有不法之人投帖於景山路旁,雲今三孽及察哈爾叛亂,諸路征討,當此危殆之時,何心每日出遊景山?如此造言生事,朕置若罔聞。不久三孽及察哈爾俱已剿滅。當時朕若稍有疑懼之意,則人心搖動,或致意外,未可知也,此皆上天垂佑。”

軍情危急之時,康熙仍每日出遊景山練習騎射。這在外人看來是不顧國家危亡,但對康熙來說,其用意卻是安定軍心與民心。從心理學上說,康熙的刻意之舉,何嚐不是以此來排遣自己的緊張情緒?

戰爭初起之時,清廷方麵很快就暴露出了嚴重的弱點。如在調兵遣將上,動作緩慢,招招落後;八旗兵也不複當年之勇,勝則氣焰囂張,敗則裹足不前,鬥誌遠不如前。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吳三桂方麵卻攻城拔寨,屢屢得手。吳本人也親至湖南常德一線督戰。叛軍攻勢猛烈,連克衡陽、嶽州、長沙等重鎮,湖南盡為其有。在此凶焰下,派到武昌、荊州的八旗兵甚至不敢渡江作戰。

然而,在形勢大好的情況下,吳三桂卻沒有乘勝追擊,大舉北進。這其中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吳三桂誌氣短淺,做賊心虛。他擔心八旗兵以逸待勞,自己孤軍深入會遭到痛擊,而且後勤沒有保障,容易陷入困境。二來,他的兒子吳應熊及孫子此時還在北京充當人質。吳三桂難免投鼠忌器,不得不有所顧慮。為此,吳三桂先是返還清廷使臣折爾肯、傅達禮,並希望清廷也放回吳應熊等人。之後,他又委托西藏達賴喇嘛向康熙說情,提出“裂土罷兵”,與清廷劃江而治。

為了徹底粉碎吳三桂的幻想,康熙采取大學士王熙的意見,將吳三桂的兒子吳應熊及孫子吳世霖一律處死,“以寒老賊之膽,以絕群奸之望,以激勵三軍之心”。如此一來,既斬斷了與吳三桂講和的退路,也堅定了朝廷內外平息叛亂的決心和信心。

從內心裏說,每個人都不希望有戰亂,但戰爭既然來了,就不能不全力應對。在縱觀全局後,康熙認為:吳三桂屯兵於嶽州,既可北上,也可東進,因而關鍵要扼守荊州要衝。而江南一帶,是清廷財賦所寄,務必要重兵把守,確保不失。

之後,康熙以順承郡王勒爾錦為寧南靖寇大將軍,率八旗勁旅前往荊州;以多羅貝勒尚善為安遠靖寇大將軍,會同固山貝子彰泰、鎮國公蘭布進攻嶽州;以簡親王喇布為揚威大將軍,率兵固守江南;以安親王嶽樂為定遠平寇大將軍,經江西進攻廣東;以多羅貝勒董鄂為定西大將軍,率兵攻四川;令康親王傑書為奉命大將軍、貝子傅賴塔為寧海將軍,從浙江入福建。為了保證各路大軍的後勤,康熙又命在山東兗州、山西太原與河南洛陽設立中轉站,以保證兵員、物資和軍情的暢通。

大體而言,持續八年之久的三藩之亂有三條戰線,其中湖南為主戰場,吳三桂大部與八旗勁旅在嶽州一帶對峙;其次為西線陝甘、四川一帶;再次為東線江浙、閩廣一帶。其中,湖南是主線,東西均為輔線。

當時,清朝的軍隊主要分八旗與綠營兩種。八旗是經製兵,相當於國家軍隊。綠營駐守各省要衝,相當於地方部隊。相比而言,八旗兵裝備優良,騎兵多,戰鬥力強,但數量有限,僅20萬兵力,而且並不適合南方的山地沼澤地形作戰。綠營兵由漢人組成,以步兵為主,兵力達60萬之多,其熟悉各省地理環境,適合山地作戰。在吳三桂反叛後,雲貴、湖廣、四川的一些提督、總兵紛紛附逆,其中四川巡撫羅森,提督鄭蛟麟,總兵官譚弘、吳之茂據川叛降後,又分路進攻夔州及漢中等地,意圖打通川陝,從西邊包抄中原與京畿。在此情況下,陝甘局勢的穩定就變得格外重要。康熙特派大學士莫洛前往經略陝西,但莫洛出於對漢人將領的不信任,最終將陝西提督王輔臣逼反,莫洛也因此被殺。

關於王輔臣與平三藩的這段曆史,電視劇《康熙王朝》中以周培公為主線很是鋪陳了一番。不過,曆史上雖然有一位類似周培公的原型人物,但作用遠沒有電視劇中那麼大。倒是王輔臣的劇情,與曆史事實相去不遠。下麵簡單介紹一下。

王輔臣,山西大同人,明末時加入義軍,後因兵敗而投靠清軍,成為平西王吳三桂的親信。之後,王輔臣跟隨吳三桂入滇鎮守,但因與同袍關係不佳而求外調,後任陝西提督。據說,王輔臣離開雲南時,吳三桂一再相送,並贈送兩萬兩白銀作為川資,目的就是想讓王輔臣今後能站在自己這邊。

王輔臣赴任前先到京城覲見皇帝,康熙同樣是百般拉攏。讓王輔臣感動不已的是,康熙親手將父皇順治用過的一把豹尾槍賜給了他。王輔臣離開京城時,康熙不但給他送行,而且還拉著他的手諄諄教導說:“這把豹尾槍,是先帝世祖章皇帝(順治)留下來的,朕出獵時都要帶著它。現在,你去鎮守邊鎮,這把槍就送給你,以代表朕的心意。”

說完,康熙又扶著王輔臣的手說:“朕是先帝之子,你是先帝臣子,其他物品都不足貴,唯有這把豹尾槍,你帶在身邊,可以讓你時時想到先帝和朕對你的托付與期望。”聽了這番話,王輔臣感動得五體投地。其伏地哭拜道:上任後,臣一定盡忠盡節,竭盡犬馬之力,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報答皇上的大恩!

果然,吳三桂起兵反清後,王輔臣很快就收到吳的來信要其加入。但王不為所動,並派遣其子王繼貞赴京奏聞。這位王繼貞,就是電視劇中被一泡尿給憋昏過去的王吉貞。後者入京後,被康熙授為大理寺少卿,以表彰其忠誠。

然而,由於莫洛的不當操作,王輔臣最終於康熙十三年(1674)十二月起兵造反。其占據平涼要地,並一度與吳三桂相往來。由此,陝甘一線門戶洞開,局勢極為危急。在此情況下,康熙仍舊能夠沉住氣。他不是將王繼貞扣為質子,而是令王繼貞返回陝西,向王輔臣宣示朝廷誠心招撫之意。

此時,吳三桂兵鋒直抵長江,儼然已成割據半壁江山之勢。這時的王輔臣,雖然地處西北邊鎮,但作為第三方力量,實際也成了影響整個大局的重要棋子。在此情況下,王輔臣采取了作壁上觀,誰也不幫的騎牆態度。他既與吳三桂保持接觸,又保持距離。對清廷的安撫與籠絡,他也同樣置若罔聞。在此情況下,康熙隻能改撫為剿,並於康熙十五年(1676)二月派出撫遠大將軍圖海出征陝甘,以掃除西北方向的側後威脅。

電視劇中,周培公被稱為本次出征的主將,實際上圖海才是主將。作為周培公原型的周昌隻是幕僚。圖海進兵陝西時,康熙大力提升了綠營漢人將領的地位和權力。尤其是甘肅提督張勇,更是被賦予“征剿事宜便宜行事”的特權。而張勇手下的三位總兵:西寧總兵王進寶、寧夏總兵陳福、甘肅總兵孫思克,都是驍勇善戰的悍將,對平定西北貢獻很大。

康熙十五年(1676)五月,在各路大軍的圍攻下,王輔臣各處據點均被拔除,隻剩下平涼孤城困守。當月十七日,在平涼城北虎山墩擊敗王輔臣後,圖海派出幕僚周昌入城招撫。周昌即電視劇《康熙王朝》中周培公的原型人物,其本名昌,字培公,以字行,湖北荊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