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近臣:皇帝的成長(3 / 3)

就這一點而言,得從蘇麻喇姑與孝莊太後,還有康熙及其子女們的特殊關係說起。首先,稱蘇麻喇姑為“格格”的是孝莊太後。畢竟蘇麻喇姑跟隨了孝莊太後一輩子,兩人一起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作為得力助手和知心人的蘇麻喇姑,早已不是一般的侍女,孝莊太後稱之為“格格”,似乎也並不奇怪。

至於“額涅”的稱謂,則來自康熙。由於幼年缺乏親生父母的關愛,康熙對曾照顧過自己的乳母、保姆等格外親近,後者通常都會受到特別的優待。當時,不僅蘇麻喇姑被直呼為“額涅”(母親),其乳母瓜爾佳氏也同享此榮。康熙是個重感情的人,孝莊太後對他的做法也表示寬容。而蘇麻喇姑的年齡與孝莊太後接近,前者為後者侍女,因而康熙稱之為“額涅”,也算是恰如其分,並無違和感。

至於“媽媽(奶奶)”,則是康熙子女對蘇麻喇姑的稱呼。尤其在孝莊太後去世後,隨著蘇麻喇姑年歲的增長,“格格”“額涅”等稱呼漸漸被放棄不用,“媽媽”則逐漸成為蘇麻喇姑的常用稱謂。至於現在人所熟悉的“蘇麻喇姑”的叫法,則在蘇麻喇姑去世後才出現。

當然,和皇室關係親密歸親密,但蘇麻喇姑畢竟不屬於皇族,而且她也有自己的信仰和生活習慣。據《嘯亭雜錄》中記載:“姑性好佛法,暮年持素。終歲不沐浴,惟除夕日量為洗濯,將其穢水自飲,以為懺悔雲。”

終歲不洗浴可能是蒙古草原常年幹旱缺水形成的習俗。而蘇麻喇姑晚年吃齋念佛,篤信佛教,一方麵與孝莊太後信佛有關,另一方麵恐怕也是蘇麻喇姑終身未嫁、孤老一生所致。在孝莊太後去世後,蘇麻喇姑又在宮中度過了18個春秋,直到康熙四十四年九月初七日(1705年10月24日),她才以年逾九旬的高齡去世,可謂長壽。蘇麻喇姑病危之時,康熙正在塞外巡視。當他得到蘇麻喇姑“腹痛痢血,食不下咽”的奏報時,焦急萬分。因為蘇麻喇姑還有一個習慣就是終生不吃藥。康熙不得不告訴三阿哥胤祉等人,將某種藥草摻混在白煮雞湯裏,試圖讓蘇麻喇姑喝下減輕病情(後來蘇麻喇姑並未服下)。不僅如此,康熙還特別指示,不可按以往慣例將蘇麻喇姑移往養病之所,而仍舊在其居所療治。在此期間,胤祹及其福晉日夜看護,其他皇子也不時前來侍奉。但蘇麻喇姑畢竟年事已高,十餘日後便離開人世。

蘇麻喇姑去世後,雖然她並非皇帝嬪妃,但康熙命以嬪禮治喪。全體皇子一律出動,親送其靈柩至孝莊太後的暫安奉殿內。雍正三年(1725),由於孝莊太後久厝未決,雍正命將暫安奉殿改建為昭西陵,就地安葬。由於蘇麻喇姑並非皇室成員,她不能跟隨葬入昭西陵,於是雍正命在距昭西陵最近的南新城東麵,為蘇麻喇姑單獨營建了一座園寢。從規製上看,蘇麻喇姑的園寢與妃嬪相似,其離孝莊太後的昭西陵僅有三裏遠,這似乎也意味著她與老主人仍然相伴在一起。

最後再八卦一下。在《康熙王朝》的後續劇情中,伍次友離開京城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從此黃鶴一去,杳無音信。不過,編劇安排其學生李光地給蘇麻喇姑帶了個口信,告訴她伍次友已經在多年前去世了。聽到這個消息後,已經垂垂老矣的蘇麻喇姑依舊悲傷難抑,這說明她心中思念的仍舊是伍次友。

而在即將去世時,蘇麻喇姑又說:這輩子,或許最愛的是康熙。當然,這個愛應該不是愛情之愛,而是更廣泛意義的愛。至於康熙這邊,對蘇麻喇姑的愛,則是由愛戀到敬愛的愛。以邏輯與事實論,康熙和蘇麻喇姑應該是一種更接近於家人,而不是愛人的情感關係。

3.魏東亭的原型他是誰

魏東亭,電視劇中叫“小魏子”,他是《康熙王朝》一開場就出現的人物。話說小魏子也是不容易,天剛蒙蒙亮,作為侍讀的他就得陪著比他還小的小皇子玄燁去讀書。而玄燁犯錯,皇子的老師,也就是魏東亭爸爸魏承謨責打的,卻是魏東亭這個小侍讀,算是以儆效尤。

俗話說得好,“打是親來罵是愛”。在清朝,隻有旗人才能自稱“奴才”,漢人隻能稱“臣”。“奴才”的稱呼,透著親近、親熱的意思,由此事事爭先。反倒是那些稱“臣”的漢人,顯得生分,好事落不到前頭。很顯然,魏東亭就是這樣一個角色。他作為和康熙一塊長大的天子近臣,那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之後步步高升,最後竟然坐上了兩江總督的位子。康熙南巡時,魏東亭親自接駕。這個風光就不必說了。

認真說,魏東亭這個人還真不是小說《康熙皇帝》作者二月河憑空杜撰的。他在曆史上確有原型。那就是康熙朝赫赫有名的江寧織造曹寅,也就是《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祖父。

為什麼說曹寅是魏東亭的原型呢?其實,小說裏麵蛛絲馬跡甚多。首先,曹寅字子清,號“楝亭”。在古代,因為三國曹魏、孫吳、劉蜀,“曹、魏”二字往往可以相互替代,曹就是魏,魏即是曹;而“東”的繁體“東”字,和“柬”十分接近,魏東亭之“東亭”,應該就是取自“楝亭”。

曹寅的經曆和電視劇中的魏東亭基本上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您看,曹寅的母親孫氏是誰啊,是康熙幼時的乳母。因為這層關係,曹寅在13歲時就被選為禦前侍衛,隨後又應召入宮,陪比他大4歲的康熙讀書。兩年後,康熙又打破慣例,將曹寅正式升為身邊的侍讀。

論身份,曹家係內務府滿洲正白旗下包衣。所謂“包衣”,滿語的意思是“家奴”或“家裏人”,即附屬於主人的意思。當然,家奴歸家奴,他們仍然是和旗人屬於一個小圈子。至於曹家的情況,那就更不一樣了。曹寅既是康熙的奶兄弟,又是少年天子身邊的陪讀與玩伴。那真的是“大樹底下好乘涼”,皇帝對其信賴與親近程度遠非一般大臣所能比擬。至於曹家的“包衣”身份,那都不是問題。

早在康熙二年(1663)時,曹寅的父親曹璽被任命為江寧織造,主要負責監造與收購宮中使用的絲綢織物,同時為皇家采辦相關物品。當時,清廷仿效明朝舊例在南京、蘇州、杭州三地設立織造署(所謂“江南三織造”),三處均由內務府管理。像這樣的肥缺,隻能是皇帝信任的人才有資格出任。

在江寧織造任上,曹璽鞠躬盡瘁了21年後卒於任所。而此時曹寅正在皇宮擔任鑾儀衛治儀正(相當於儀仗隊隊長)兼內務府正白旗包衣佐領。事後,康熙原本打算讓曹寅繼任其父留下的江寧織造一職,但因為曹家內部矛盾而暫時擱置。六年後,先後在內務府慎刑司、會計司、廣儲司磨煉資曆的曹寅被派為蘇州織造,三年後轉為江寧織造。蘇州織造一職改由其內兄李煦繼任。

曹寅上任時已是康熙中期,此時三藩業已平定,台灣也已收複,國力正處於上升階段。為更好地了解並加強對江南地區的統治,康熙於三十八年(1699)、四十二年(1703)、四十四年(1705)、四十六年(1707)連續四次南巡。而這期間也是曹家及蘇州織造李家、杭州織造孫家最為風光之時。這三家,彼此聯親,結為一體,就像《紅樓夢》中所說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康熙六次南巡中,有五次以江寧織造署為行宮,曹寅在任內趕上四次。每次都是由他親自接駕,迎來送往。康熙待他跟自家人一樣親熱。某次,康熙到署後,曹寅之母、被封為“一品夫人”的孫氏正要給皇帝下跪請安,康熙見狀急忙上前一把扶起,並對身邊的隨從大臣們高興地說:“此吾家老人也。”而這時,織造署堂下黃花菜(又名萱草)開花,康熙又親筆書寫了“萱瑞堂”三字匾額賜給乳母,以示不忘當年的撫養之恩。

論品級,江南三織造不過是五品官,但因為他們都是皇帝親信,並直接為皇上服務,地方官員難免也要對他們另眼看待。更何況,江南是清廷最重要的稅賦之區,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影響朝廷的財政收入甚至政治、經濟安全。江南三織造由此也就多了一項任務或權力,即所謂“密折奏聞”。

據統計,康熙朝的3000餘件密折,其中有曹寅119件,李煦413件。而這些密折,內容大多為江南晴雨、豐歉、米價、疫病、民情、官吏品行等。如康熙四十八年(1709)二月,曹寅向康熙報告:“目下江南、揚州各處,雨水調勻,蔬麥大長,百姓俱安生樂業。”當年六月,他又奏報:“目下麥子俱已收割。……近日湖廣米來,米價將次可平,百姓插秧,複望雨以力作農事。……今歲入春以來,複雨不止,低窪之處,二麥歉收。”從這個意義上說,江南三織造還承擔著情報官的職能。

除此之外,曹寅還有其他兼差,如他和蘇州織造李煦輪流擔任兩淮巡鹽禦史,這也是一個管錢的肥缺。在某些特定時期,他們也會奉命收購銅料以供鑄錢之用,或為皇室采辦各種物件,甚至為內務府代售人參,掙些外快以補貼皇室用度,同時也可以過過水,為自己撈點好處。

另外,曹寅本人富有文才,為人風雅。他在江南時與文壇名士交往頻繁,談笑風生,並曾奉康熙之命組織江南文士在揚州校刊《全唐詩》《佩文韻府》等書。用現在的話來說,曹寅當時做的是文化統戰工作,目的是為清廷收容江南士人之心。

對於曹家,康熙也一向關懷備至。如曹寅的兩個女兒,都由康熙賜婚,其中長女嫁給納爾蘇,後者襲爵平郡王;次女嫁給某王之子,後者為康熙侍衛。以曹寅的包衣身份,其二女皆嫁入王府,如果不是康熙的麵子,絕無可能。

在電視劇《康熙王朝》中,索額圖幫助太子胤礽奪位的陰謀被康熙發覺。索額圖暗令心腹噶禮與朱三太子勾結,企圖借後者之手除掉康熙。康熙南巡時,時為兩江總督的魏東亭未能及時發現這一陰謀,因此被發配到台灣,直到年老才得以回歸京城。

劇中,噶禮是魏東亭的副手。不過在曆史上,噶禮才是正兒八經的兩江總督(而且他的母親也是康熙乳母)。至於魏東亭後半輩子被罰去守台灣,可能是小魏子的故事編不下去了,這才借機將他打發了吧!劇終時,已是白發蒼蒼的魏東亭在參加千叟宴時居然睡過去了(去世了)。這既是編劇的神來之筆,也算是劇情有始有終、前後呼應了。

作為魏東亭的原型,曹寅在康熙五十年(1711)後身體一直欠佳,其自稱眼花耳鳴,體虛發胖,似有高血壓、心血管病的症狀。康熙得知後極為上心。他在密折朱批中問清病情,然後親自給曹寅開藥方:“惟疥不宜服藥,倘毒入內,後來恐成大麻風症,出(除)海水之外,千萬不能治。小心,小心!土茯苓可以代茶,常常吃去也好。”

康熙五十一年(1712)七月,曹寅去揚州督刻《佩文韻府》時患了惡性瘧疾,其急請李煦轉奏求賜“聖藥”。康熙接報後立即派人送藥,並給李煦寫了這樣一條長批:“爾奏得好。今欲賜治瘧疾的藥,恐遲延,所以賜驛馬星夜趕去。……南方庸醫每每用補劑,而傷人者不計其數,須要小心。曹寅原肯吃人參,今得此病,亦是人參中來的。‘金雞納’專治瘧疾,用二錢末,酒調服。若輕了些,再吃一服,必要住的。住後或一錢,或八分,連吃二服,可以根除。若不是瘧疾,此藥用不得,須要認真。萬囑,萬囑,萬囑,萬囑!”

批示最後,康熙連用四個“萬囑”,可見他對曹寅病情的關切程度。此外,康熙還特別規定,這次賜藥“限九日到揚州”,其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很可惜的是,曹寅最終還是在當年去世,且與其父一樣死在了江寧任所。痛惜之餘,康熙決定讓曹寅之子、年僅24歲的曹顒繼任江寧織造,以保全曹家。

據說,康熙四十四年(1705)南巡時,住在曹家的太子胤礽見曹顒在客廳玩耍,以其無知而逗問他:“你知道江寧有好官嗎?”曹顒說:“知道,有陳鵬年。”此時曹顒尚是少年,已能知是非而曉辭令。對於此子,康熙當然也見過多次並頗為欣賞,說他文武全才,在下一輩中頗為難得,將來可寄以重任。

可惜啊,天違人願,曹顒的身體也不好,他在任僅三年即病逝。更糟的是,曹顒太過年輕,名下無子,餘下曹寅、曹顒兩代孀婦(另一說是曹顒妻子馬氏腹中尚有一遺腹子,即曹雪芹),無人奉養。

為此,康熙親自主持為曹寅立嗣,其命內務府總管去問李煦,“務必在曹荃(曹寅之弟)之諸子中,找到能奉養曹顒之母如同生母之人才好”。最後,曹荃第四子、當時尚未滿20的曹被選中,並隨即奉命繼任江寧織造。康熙一而再,再而三地保全曹家,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曹寅死後留下了巨大的虧空。如由他人繼任江寧織造及兩淮巡鹽禦史,勢必令曹家陷入滅頂之災。這樣的結果,顯然是康熙不願意見到的。

事實上,康熙心裏也清楚,曹寅留下的虧空,自己也不無責任。如他對大臣說的,“曹寅、李煦用銀之處甚多,朕知其中情由”。康熙雖然沒有明說是什麼情由,不過眾大臣想必也知道,曹寅、李煦為南巡接駕耗費巨大,各類花銷真是像《紅樓夢》中所說的那樣,“把銀子花得像淌海水似的”。再者,曹寅的其他差使,如聯絡江南士大夫的費用等,這些都不是正項款項,因而也沒法報銷,隻能靠曹寅等人自己報銷。因此,虧空官帑也就在所難免。對此,康熙卻隻能暗中領情而不便令其賠補。

不過,曹寅等人接駕時的排場之大,花費之多,就連康熙本人也覺得過於奢華,有些過分了。在第四次南巡前,康熙特意下詔給江南三織造,說:“爾等三處千萬不可如前歲伺候,若有違旨者,必從重治罪。”曹寅在世時,康熙也曾多次提醒他減少開銷,盡快將虧空補上。康熙四十九年(1710)八月,康熙在李煦的奏折上批道:“風聞庫帑虧空者甚多,卻不知爾等做何法補完?留心!留心!留心!留心!”

康熙連用四個“留心”,可見其擔憂程度。同年十一月,康熙再下密諭,說兩淮虧空甚是厲害,爾等須十分留心,免得將來“被眾人笑罵,遺罪子孫”。

從這個角度說,康熙之所以安排曹寅、李煦二人輪流負責兩淮鹽政,恐怕也是打算讓他們以鹽政盈餘來彌補虧空。

不可否認,曹寅任江寧織造期間四次接駕,這是曹家最鼎盛之時,但也埋下了巨大的隱患。在報告曹寅死訊時,李煦即表示:“江寧織造衙門曆年虧欠錢糧九萬餘兩,又兩淮商欠錢糧,去年奉旨官商分認,曹寅亦應完二十三萬兩,而無資可賠,無產可變,身雖死而目未瞑。”

接報後,康熙令李煦代理兩淮鹽政(原本輪到曹寅),並令曹顒繼任江寧織造,與李煦一起設法填補虧空。次年,曹顒上奏說,李煦代任鹽差已滿,計得餘銀五十八萬六千兩,補足虧空後尚餘銀三萬六千兩,其奏請獻與康熙做“添備養馬之需”。對此好意,康熙批示說:“當日曹寅在日,唯恐虧空銀兩不能完。近身沒之後,得以清了,此母子一家之幸。剩餘銀兩,爾當留心,況織造費銀不少,家中私債想是還有。”最終,康熙隻收六千兩,其餘三萬兩賞給曹家做不時之需。

隨著曹顒的突然去世,曹家所受的恩寵也日漸衰落,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即便是曹家三代,康熙的關注程度也有明顯的區別。如曹璽這輩,康熙更多的是敬;曹寅是早年伴讀,關係最親;曹顒被康熙看成子侄輩,這已經是靠著祖蔭吃老本了,可惜還享年不永。隨著時間的推移,曹家的眷寵漸衰也是在所難免。至於曹的繼嗣與繼任江寧織造,那純粹是為曹家兩世遺孀著想。康熙是在還曹寅父子兩代人的感情債,其他還真談不上太多。對此,曹也是心裏有數。他一點兒也不敢亂說亂動,以致康熙後來還責問他:“你家中大小事為何不奏聞?”其中即有責備曹不如曹寅等人親近之意。曹挨批後,慌忙請罪,並把自己的家產情況也事無巨細地報告上去,還說自己未能啟奏的原因是“事屬猥屑,不敢輕率”。這也折射出到了他這一輩人與康熙的關係早已疏遠。

不過,康熙對曹的態度還算可以。他在密折上批示說:你雖是個無知小孩,不過職責卻不小。念在你父輩效力時間長才給你特殊恩典,派到任上。雖說織造監督不管地方上的事,但也可以像你父輩那樣將所見所聞統統密奏給我。不要怕說錯,我自會洞察。“就是笑話也罷,叫老主子笑笑也好”。

從這一批示看,康熙還是想恢複此前與曹家的親密關係。但曹在血緣乃至資曆能力上都與曹寅、曹顒差了一大截兒。到他這裏,家勢衰微的征兆已經很明顯。不過話又說回來,像曹寅和康熙那樣的密切關係,在傳統王朝中並不多見。曹顒、曹兄弟輩望塵莫及,無法恢複父輩的盛況,實屬正常。按此趨勢,曹家越往後與皇帝越疏遠,幾乎是無可逆轉的現實。

雍正在繼位前,應該與曹家有過交往。不過,他在康熙四十二年(1703)隨父南巡時是否見過曹則不好說。原因很簡單,一則曹其年紀太小,即使見過也未必有印象;二則曹係過繼而來,當時也未必在曹寅家。

從脈絡上說,曹得以繼任江南織造主要是康熙的恩典,與雍正關係不大。後者也不可能像父輩那般對曹家格外關照。雍正二年(1724)年羹堯取得青海大捷時,曹也上了賀表,其中讚揚雍正皇帝“智勇兼備”,知人善任,完成了康熙帝的未竟事業,可謂仁孝。接著,曹又說,這次大勝是皇上善政愛民,布德施恩,深合天心。

曹的這個馬屁倒是拍得很好。雍正收到賀表後,頗為開心地批示說:“此篇奏表,文擬甚有趣,簡而備,誠而切,是個大通家作的。”

曹的表態並非沒有原因。就在前一年,與曹家同氣連枝、任蘇州織造達30年之久的李煦被革職抄家,其家產被抵償虧欠,房屋賞給年羹堯,奴仆在蘇州變賣。當然,雍正的這一舉動並非專門針對江南三織造,隻是雍正初年清查虧空熱潮中的一朵小浪花。但這足以預告康熙年代的曹、李、孫三家的好時光一去不複返了。

總的來說,雍正對曹最初還是抱有期望的。這從李煦被治罪而寬限曹家三年還清虧空可以看出。但可惜的是,曹實在不成器,而且雍正的忍耐也是有限的。這也為曹家的覆滅埋下了伏筆,這就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