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3 / 3)

作為一個優秀的侍從,無論什麼時候,一定要懂得識趣。

比如說,當主子要談情說愛的時候,他絕不應該站在那裏礙眼!

“紙老虎”算是深諳其道,拉著“硬石頭”,便躍上了樹梢,幾下裏便不見了蹤跡。

屋中的踏歌,手中尚拿著一卷書,卻已經趴在桌上,像是睡著了。

晨曦走過去坐在他旁邊,看著他即使睡著也是那麼雅致的側容,眼中泄露出淡淡柔意。

卷而翹的睫毛濃密如雨,眼線亮麗微屈。下麵是高而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優美似玫瑰花瓣,線條柔美。

真想上去撫摸哎……

她蹲下身,仰臉接過踏歌及腰的一撮烏發。如絲綢般潤滑輕軟,又黑得如夜,美得如歌。

晨曦有些發愣,但是很快又回神。鬆開踏歌的發尾,她伸手觸摸踏歌的腿部,輕輕拿捏。因為終年習醫,她相信,沒有人會比她推拿的力度更好。

踏歌腿部僵硬,想是不經常推拿揉捏吧。

晨曦嘴角浮過略暖的笑意,專心於自己的手、踏歌的腿。

想著也是,“紙老虎”和“硬石頭”那兩個粗心的大男人,怎麼會注意到這些細節呢。雖然雙腿已廢,但仍需細心理護,否則在陰天,仍會疼痛難忍。

晨曦一直低著頭,沒發現,踏歌的眼睛一直睜開著,幾分欣喜幾分不解地看著她。

是的,他習過武,從晨曦進來那一刹那,他便有所察覺了。

晨曦開始給他揉腿的時候,腿部的僵硬,也是他本能的反應。

踏歌黑寶石一般的眼眸緊緊鎖著晨曦,幽邃濃黑。她是如何想的呢?三年前那麼絕情的離開,現在又是拚命地對他好……他或許明白晨曦的無奈,卻是心更亂了。

是的,晨曦隻是往裏麵投了一顆石子,他便越陷越深,漸漸失去自己的掌控。

他早該發現,這個漠然冷淡的女子,就是他的克星!

否則也不會第一眼就去幫她,不會一直任她陪伴在自己左右……

可是,現在,她真的喜歡他嗎,喜歡他這個雙腿殘廢的人……

突地感到晨曦動了動,踏歌眼光沉下,重新合上眼皮。

晨曦抬眼看了看沉睡的踏歌,表情有些若有所思。

明明感到有人在看她啊,難道是她的錯覺……

晨曦眸光中星火燎燎,站起來停下為他捏腿的動作,輕輕抽去踏歌手中的書卷,放到一邊。

對著踏歌俊美的側臉歎口氣,低聲喃喃,“連你那兩個忠心的‘門神’都知道我喜歡你,怎麼你這麼聰明,就看不出來呢……”

果然不是她的錯覺,踏歌的眉角微顫,如同振翅欲飛的蝶翼。

晨曦眼中光芒一閃而過,低喟一聲。突然俯身,接近踏歌完美的麵龐。

那麼多的沉重,那麼多的不舍,那麼多的憐惜……記憶紛遝而至,重重疊疊,人影交錯。

清淺的呼吸相互交疊,隨後變得沉重起來。也不知道是屬於誰的。

晨曦臉上發燙,卻逼著自己不能停下來。機會永遠是稍縱即逝的。

她湊上踏歌柔軟的唇瓣,輕輕一碰便立即抽回,如同蜻蜓點水。

晨曦直起身子,觀察著踏歌的神色,自己的手撫上自己熱的快燒起來的臉龐,心跳還是快的難以平靜。

她眼中染上濕意,如同初春煙雨般淺淡,水霧模糊,濺起漣漪無數。

晨曦低頭笑笑,轉身離去,一步不停。

隻要點到即止就可以了,不必要賠上自己可能“中暑”的身心。

而晨曦幾乎是一轉身,踏歌便睜開了眼。

眼眸湛亮,閃著柔和的水光,光彩溢然得如同空中繽紛燦爛的煙火。

晨曦掩門離去後,踏歌才坐起,看著自己的雙腿,默不作聲。

晨曦,你必是知道我有意識,才會這般逼我吧。

他抬眼,還能看到門上映著晨曦朦朧模糊的背影,摻著漫漫情意。

“紙老虎”和“硬石頭”進來時,見踏歌一直撫著自己的嘴若有所思,便忍不住好奇,“公子,怎麼了?”

踏歌回過神,問,“晨曦回去了?”

“是呀,”“紙老虎”盡忠盡職地報告,“晨曦姑娘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不知又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便走了。”

踏歌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晚的事,似乎隻是一個小插曲。誰也沒有提,相處依然是相處。但有些地方,確實不太一樣了。

不一樣的地方,或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情感波動,愈演愈烈了吧。

有趣的是,晨曦因為出手配藥,得到了江湖上對醫者最高的稱號——“再世神醫”。

“明月樓”的“群雄宴”早就結束了,各大門派的人因為中毒的原因在樓裏多住了些日子。隨著身子漸好,便紛紛離開“明月樓”,附以“玄音公子”的保證——一定會送上真正的解藥。

當“崆峒派”掌門人得知解藥正是他歸屬地的“終尋草”,並且“玄音公子”會和“再世神醫”一起去崆峒山找解藥時,也不管他有沒有聽過崆峒派居然有一種他從沒聽過從沒見過的“終尋草”,老人家高興地差點沒暈過去。

自從三年前發生在他們崆峒山的那件事後,“玄音公子”再也沒有上過崆峒山。江湖人也都因此不待見他們“崆峒派”,行走江湖的日子變得前所未有的艱難。而且“玄音公子”還交代不許中傷“當事者”,讓他隻能打落門牙和血吞。如今居然會去他們崆峒山,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總可以稱之為對他們“崆峒派”冰釋前嫌了吧!

所以,“崆峒派”掌門人張一者,立即巴巴地去找“玄音公子”,邀請他和自己及門人一起回崆峒山。

當日,踏歌正陪著晨曦在院裏晾著草藥,整個院裏都散發著一種濃鬱的藥香,遮住了園中的花草清香。

張一者白胡子一抖一抖的,兩眼發光,似是描繪著屬於“崆峒派”的大好前景,“公子去了我們崆峒山,會發現我們山上和以前大不相同的,不像以前那麼陡峭荒蕪了,我們種了好多草木……”

踏歌翻著曬晾在桌上的藥草,唇邊始終掛著禮貌的笑容。

而晨曦則眼中嘲諷,幹咳一聲後。抬起明亮的雙瞳,對上張一者怒氣衝衝的眼神。

踏歌默不作聲,看著晨曦的眼中,略微帶笑。

沒有禮貌的姑娘毫不掩飾地打個哈欠,瞥眼有點興奮過度的張一者,“老人家,你當我們是去觀光旅遊嗎?”

她話說得很不客氣,卻深得旁邊聽得昏昏欲睡的“紙老虎”的認可,使勁點著頭迎合。“紙老虎”正要幫著“晨曦姑娘”多搶白幾句,觸及他家公子轉過來的似笑非笑的眼神,便立即把多餘的唾液吞下了喉嚨。拚命提醒自己侍從的本分:主子說話,下人不要插話!

張一者聽了晨曦的話,閃閃發光的臉僵住,自尊心便被激起。一個小姑娘話說得懶洋洋滿不在乎,那句“老人家”更是含著譏誚之意,當他年紀大了,就聽不出來了嗎?但又想起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擔負著為他們“解毒”的重任,話到嘴邊,便怎麼也不敢說下去了。憋得一張老臉又青又紫,顯得有生氣多了。

踏歌微微一笑,對著張一者說,“前輩先回吧,我和晨曦姑娘,可能會晚點過去。”見張一者滿臉不認同的表情,他繼續說著,“我沿路還有些事要處理,前輩在旁邊,恐怕有些不便。”

張一者被氣得通紅的臉色緩和了下來。

晨曦撇撇嘴,低頭查看著藥色。虛偽的男人,自己還不承認……

踏歌幾乎是一看晨曦的眼睛,便知道晨曦又在心底誹謗他了。對此他確實很無奈,多年養成的習慣,在晨曦眼中,隻用一個“虛偽”的詞彙便概括了。

不過,晨曦說得不錯,外人看起來他很隨和,完美無瑕。事實上,他卻是最難相知的,恐怕,這也是他被“舍棄”的原因之一吧。

踏歌掩住眼中的百般落寞寂然,低下頭。

而張一者見踏歌不欲再說話的樣子,當下也隻能識趣地摸摸鼻子走人了。

馬車悠悠,行駛在並不平坦的山路上。前麵尚有兩個高手開道,無論走到何處,都不會有人肆意為難。

行至崆峒山腳下,相對於兩岸巍峨聳立的懸崖峭壁,更吸引人的,卻是山下平靜的美好景致。

兩側皆是綠油油的油菜花,隨風搖舞,漫漫的一片,沒有盡頭。稀稀拉拉的幾個農婦在菜地裏張羅,見到馬車行過,都直起身子笑眯眯地打量。陽光涮落,映著一張張滿足的麵龐。

掀開簾子,往外麵張望,晨曦的臉上平靜如常,像是沒有看到村婦們友好的笑容。

或許一切並沒有那麼美……你看那個村婦巨桶一般的腰圍,那個小孩傻乎乎的呆滯表情,還有旁邊老人額角的豆大淚痣黑得嚇人……晨曦表情默默,卻越來越覺得,他們好溫馨,好幸福……

踏歌本是捧著一本書,涼風吹進來,他拂拂耳際垂散的一撮碎發,抬眼看看一直掀著簾子的晨曦,目光沉了幾分。

晨曦聽到男子潤和的聲音,“怎麼,是羨慕這般生活嗎?”

她也是一個女子,這樣平靜中的溫馨,她也該羨慕的……

晨曦沒回應,隻是把簾子放下,擋住了外麵溫馨的圖景。自己靠著車壁,看著纖細的指節。

現在,她越來越靠近崆峒山,是離華恩越來越近了吧……

踏歌微歎一聲,放下手中的書,聲調更溫潤了些,“晨曦?”口氣裏隱隱藏著擔憂。

“我沒事,隻是想起以前在宮裏的日子,”晨曦眉角攏了攏,抬眼看向對麵的白衣公子,“以前,我從沒想過,我居然能有機緣見到宮外的一切……現在的一切……真像夢……”

“怎麼會是夢?”踏歌淡笑,口氣放柔,安慰著她,“你看,南野王不是一直沒有找到你嗎?”即使在“明月樓”,南野王也不曾往這裏動過心思。

晨曦默不作聲,心中卻是明白得緊:南野王是何等人,豈會放過她?

踏歌也知晨曦的所想。

“我知道,”晨曦唇角勾了勾,斂去心底的不自信,眼珠亮盈盈的如同一汪水,“我隻是餓了。”

踏歌定定看著她,目光輕輕地轉開。

他歎口氣,對外麵駕車的兩個侍從吩咐,“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

聽到外麵低低的應聲,晨曦還是沒什麼反映,徑自看著自己的手。兩人的關係,似乎被自己搞得更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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