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見字如麵 (3)(2 / 2)

錯愕。就是我寫了陸川那篇文章,驚動哥倫比亞公司那件事,隻覺得錯愕。

淡漠。

前幾天,看了煙火來著。我努力仰著脖子,看整個籠罩上空的巨大煙火,不由驚歎。看到四十分鍾之後,已經淡漠。

我想,那些燦爛絕倫的人,或者事物,還是早早消逝的好。

看得多了,也是尋常,也就淡漠了。

我們要長成什麼樣子的大人?

親愛的你:

我已經很久沒有給你寫信了。現在,你在南京病著,難纏的感冒一直未好。我這邊也是雨,冷得很,剛才我光腳去洗漱,隻穿一雙吃力的高跟涼鞋,也覺得凍。隨手買了一本《我暗戀的桃花源》,這書我是有的——影印本,是我初到北京的時刻,狂迷藝術將許多求不得的劇本和書籍,一本一本去影印而來。摩挲著,覺得是一種紀念,雖然我的心境不同了。

是3H和我一起去的。他下午來尋我,電話裏有點寥落。他一直如此,我不以為怪。家裏人非常多,有無錫的熟人,有我北京的同學,我們隔著熱鬧,談著冷清沉重的話題。他說工作已經找到,公務員,一簽就是五年,研沒有考上,再考一年也未必有把握。他說了兩次,說我算是沒有指望了。

曉微,我好恨這句“我算是沒有指望了”,非常非常的悲傷。

他臉上架著一副銀色邊框的眼鏡,在閃亮的銀光邊緣,我注意到他眼角的傷痕。我大驚,問起,他淡淡說被砸傷,然後比劃多麼大的一塊石頭。我們竟然如此遠了嗎?我竟然要一副新的眼鏡的提醒,才發覺他受了傷?如果偏差一公分呢?他的眼睛呢?

他騎著車載著我去書店。下著雨,我將紫色大毛衣外套的帽子拉起,毛線絨絨的沾著水珠。每一回有人騎著自行車帶我,我就很歡喜,像占了便宜似的,像公主被邀請坐上騎士的座駕。曉微,我不知道跟他說什麼,我小小聲問他是不是心裏還是不甘心呢?他什麼都沒有說。是他先放棄了,我心裏是有點怪他的。

這個月我的生活忙碌,滿是變化。先是搬了家,非常陶醉自己的小生活,然後是一場重逢和第二次的分散(我寫了拆散,覺得不對,改成辜負,又覺得不對,他沒有負我,這結果我是知道的,我仍不願意定罪)。還有一場影展,在六場電影裏,有些人陪我一起度過。

曉微,我仍舊是任性。不再是打斷別人的話那種任性,而是做事不顧及現實,不預計後果,不算計得失。那種大任性和真放縱。

工作是可以有的,有雜誌來找我,有名的,薪水是五千,但是我不願意做。編輯我不願意做。我是寫字的人,不是編輯的人。我不想多知道所謂雜誌的要求和定位,不想關心排版和印刷,還有我對所謂的時尚,實在是沒有興趣。如果是電影或許我會考慮——我不想我的世界,離電影再遠一些,現在已經足夠遠了。

北京的同學,我的好朋友,來的前幾夜我們都在討論電影、劇本、見識和新聞,我覺得她所見所知是豐富了,於是心裏寂寞起來。我也該回那個世界去——雖然那個世界也嘈雜、辛苦、勞累、難。但是,畢竟豐富,這就是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