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君如三月新柳使人相思 (2)(3 / 3)

家國。

鴛鴦文身

文身在何處?

我願意在背後脖頸上文一個小小的“魅”字,黑色。

在左乳上文一個字:“愛”,要繁體。右乳上是“欲求”。

耳朵後麵是“寐”字,一樣小小的,綠豆般大。

聽說過最美麗的文身是鴛鴦文身,傳說中的男子,為了心愛女子的病,挖卻心頭肉與她做藥引,胸前疤痕像是一對鴛鴦,思念她的時候,細細微微的疼。

他並不排拒那種痛楚,反覺得是享受。

文身有些壯烈,因不能抹去和疼痛,變得浪漫。因此八卦雜誌總在記錄那些為情人文身的名人,偏偏他們不爭氣,一年半載,便會洗掉,或者修補。聽說強尼·戴普便將分手情人的名字改成“媽媽萬歲”,情人無數,母親可隻有一個,做了順水人情。

西方和東方的文身差異顯著。水手身上都是玫瑰花和甜心我愛你,大部分西方人也就文這些,或者標榜自己的信仰。安吉麗娜·朱麗文著柬埔寨的秘文,泰森則文著毛澤東的像,作態多過心態。東方人則不同,小時候看《水滸》,對小說裏唯一的帥哥浪子燕青印象深刻,因他一身白肉上平鋪著軟翠般好一身錦繡!也記得日本的名畫《雪櫻》,一柔嫩女子款款露出雪背,滿是櫻花的刺青,楚楚可憐。東方人肌膚細致白皙,襯著文身,確實美得淒厲也邪氣,否則怎麼有《紅櫻桃》。不過很多時候,文身也為了威嚇,尤其是在電影裏的黑道,君不見韓國或日本的黑社會,動不動脫衣服,不是為了亮一身肌肉,是為了現一身文身。我最喜歡看黑道的大姐大穿一身端莊和服,露半邊肩膀,好大一條龍盤旋猙獰,這邊拔出一把刀來,猛地釘在桌子上:“要取我們老大的項上人頭,先過我這關!”我在電視前使勁拍掌,興奮不已。

我極怕疼。生病打針時就很不勇敢地叫起來,可憐巴巴地叫護士手下留情,旁邊七八歲打針的男孩子很鄙夷地盯著我看。文身我並不敢。

不過聽說,有種印度墨,畫在肌膚上,也是洗不脫的,要珍貴藥草才能洗掉。

多麼神奇。

愛,無須針刺才能證明。如果我在肌膚上寫字,也不過是詔告自己,是一種儀式,並非為了給別人看。我已經袒露,真我如此,何必多此一舉,要在身上寫出什麼口號再大聲宣揚?我就是一本書,裝幀不佳,且沒有插圖,懂得我的人們自會懂讀我心裏的潺潺文章,不會在乎我身上有沒有字,頭上插不插花。

秋就是空曠的公園裏那把孤單的長椅上的幾片落葉。

秋就是桂樹宛若溫婉的女子愛上了一個人,不可抑止的馨香光華滿樹繁花。

秋就是灰灰的雲,灰灰的雨,灰灰的空氣,灰灰的愁緒。

秋就是有衝動奔去故都,坐屋簷下看牽牛花喝大碗茶。

秋就是怎麼夏還熱著冬已等著了。

秋就是可以為自己的多愁善感和悲傷細膩找一個浪漫的理由。

秋就是捧著滾燙香熟的板栗慢慢地剝。

秋就是街頭已有賣山芋的小車,買一個揭開皮,金黃透明的黏汁順著指縫流。

秋就是肥實鮮美的螃蟹和醉人的清酒。

秋就是陽光燦亮如金屬,敲起來清脆地響。

秋就是有葉子的樹削發為尼,有一季的心靜如水。

秋就是小朋友手拉手,一同去郊遊。

秋就是汽車過街道,車筐成郵箱,落葉情書一封封地裝。

秋就是溫暖的薄呢裙子和長長的羊毛襪。

秋就是媽媽老是打電話,囑咐著小心身體。

秋就是看到一個愛過的人,不再痛苦和期待,隻有淡淡的熟悉和無奈。

秋是瓦藍瓦藍的月亮下麵,一切淫浸成空靈,心裏一刹那湧出刻骨的蒼涼,還有一點點迷亂和瘋狂。

秋就是照例讀讀宋玉和歐陽修,也來“為賦新詞強說愁”。

秋就是上課時望著天空,看見一兩隻風箏,想起兒時的夥伴,想起幾個相知相重的朋友。

秋就是蚊子和悶熱隨雨滴去了,但晾在走廊的濕衣還在滴滴答答。

秋天就是突然想聽古箏,想聽琵琶。

秋就是各色各樣的水果都來聚會,包括晚熟的西瓜和新摘的柑橘。

秋就是沒有瘦馬可騎,沒有古道可踏,但有異鄉人的孤單。

秋就是有個人說:“今夕,人散後,夜涼如水,請珍重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