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許多清新的短詩,教人讀後印象深刻,在第一時間與作者產生心靈的共鳴,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作者談一談,似乎有一肚子的貼心話要與她交談,似乎覺得隻有她能夠懂這些莫名其妙的思緒。
這些詩分別刊登在不同的報紙雜誌上,1937年春天的《新詩》雜誌刊登了林徽因準備出版一本自己詩集的消息,卻因為她要趕赴野外考察,耽誤了編輯的進程,等她考察歸來時,抗戰爆發,出版詩集的計劃也就不了了之。
這是她生前唯一一次有出版詩集的機會,就這樣生生錯過了。在她去世30年後,《林徽因詩集》才出現在眾人的眼前,算是了卻了她的一個心願,希望她在天有靈,能夠感到欣慰。
文字是她抒發內心世界的工具,一字一句都帶著她的靈氣,有她鮮明的特色。以詩人身份示人的林徽因,是安靜而樸實的,唯有靜靜地朗誦她的詩篇,才能聆聽她的悠揚婉轉。她的心靈花園,是那樣五彩繽紛,有浪漫花開,也有綿綿細雨,不管選取哪個鏡頭,皆是風景。
除了小詩,林徽因也有小說的創作,1931年初夏,處女作《窘》發表在《新月》雜誌上,用簡潔流暢又生動細致的文筆,描寫了一個知識分子的人生尷尬和無奈窘態。這雖是她的第一篇小說,卻以極高的藝術成就證明了她的文學素養及才華。
隨後,1933年,她又創作了小說《九十九度中》,朱自清評價其“確係佳作,其法新也”,起初林徽因還不肯立即發表,一年後才發表於《學文》雜誌,這也是她一生之中最享譽盛名的作品。
隨後創作的《鍾綠》《吉公》《文珍》《繡繡》,都顯示出京派小說的特色,以真實感人的現實人物為原型進行創作,大大增強了文章的感染力,蘊含著作者的理智。
林徽因是如此與眾不同,純正雅致的文字,輕快簡潔的行文,帶著林徽因式的雋永味道。
她以自己的筆描繪著她的心,她將鮮與外界吐露的憂愁和寂寞,悄無聲息地落在紙上,寫給自己看,與自己解悶兒、交流。
文字,是最能理解她的朋友,也是她最好的表達。
現代人除了應付學業或工作,幾乎鮮有動筆的機會,也逐漸忘記了書寫的快樂,寧願呆坐著發愣無聊,也不願意動手寫點什麼。
至於將文字拚湊成一幅風景畫,簡直是遙不可及的幻想。
試著在生活中添加一些詩情畫意吧,不要總是幹巴巴地過日子。內心是否豐沛,直接決定著一個人一生的走勢,決定著能否為日複一日的生活帶來一些新意。
不一定每個女人都要成為詩人,也不需要出口成章,隻不過些許的靈動就可以讓一成不變的生活出現亮點。
自由是陣風
長久以來,女人是男人的附屬品。
所謂婦者,服也,服於家事,事人者也。
中國傳統社會中,女人的角色被固定為“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社會學家給出了根據,“由於生理和性情上的柔弱,指揮上的遜於男子和撫育子女是她的天然責任,以至於婦女理所應當地留守家中,以家務的處理為唯一天職”。
可見,男女性別角色的不同,並不是天性使然,是經過時間的推移演化,於自然中塑造了女性有別於男性,且處於被動的地位。
近代,男尊女卑的思想依然盛行,霸占著社會的主導地位,若是生為女兒身,似乎隻有乖乖接受現實的安排,受父權社會的驅使,屈服於命運,安分守己地做家庭婦女。
當大部分女人都庸庸碌碌時,林徽因以時代新女性的姿態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裏。
她是美人,卻沒有世俗之氣;她是文人,卻不屑於空洞乏味的文字;她更是建築學家,卻不限於埋頭枯燥無味的課本,不管是窮鄉僻壤還是石窟洞穴,都是她研究的好去處。
她是妻子,家務料理得井井有條,將生活經營得別致溫馨;她是母親,把孩子教育得聰明乖巧,為他們營造了良好的氛圍;她是女兒,扛起母親對她的依賴,盡力去彌補她缺愛的人生。
出則獨立堅強,獨當一麵,入則賢惠溫柔,勤儉持家。
父親林長民是她的精神導師,向她講述革命事跡,宣揚自由與平等的思想。年少時,她有幸跟隨父親漂洋過海去了歐洲,開啟了為期不短的遊曆生活,所見所感,皆深刻影響了她,造就了她。
成年後遠赴美國留學深造,為了心中的建築夢而夯實基礎,西方的教育理念引導著她構建新的自我,在這裏,她看到了更為廣闊的世界,感受到了嶄新的活法。
受自由平等主義的感化,她樹立起自由平等的人格覺悟,等待著羽翼豐滿的一天,衝出家庭的樊籠,走向廣闊的社會。
不得不說,是她的聰慧和她的際遇成就了她,從而樹立起新的女性形象:偉大的人格、端莊的態度、正確的思想、充足的知識和豐富的經驗。
她不再是困在籠子裏的金絲雀,她可以是一隻雄鷹,展翅高飛,搏擊長空。她也無須依附於任何人,無須努力迎合任何人,更無須討好取悅任何人。
相反,林徽因以自身的魅力吸引著絡繹不絕的精英學者,來到她的客廳,一睹她的風采,時人稱其為“太太的客廳”。
美國學者費慰梅對這座小院落曾做過這樣的描述:1930年秋天,梁思成把林徽因,他們的小女兒梁再冰和徽因的媽媽都搬到靠近東城牆的北總布胡同三號,一座典型的北京四合院裏。這裏將是梁家今後七年裏的住房。在高牆裏麵是一座封閉但寬敞的庭院,裏麵有個美麗的垂花門,一株海棠,兩株馬纓花……梁氏夫婦把窗戶下層糊的紙換成了玻璃,以使他們可以看見院子裏的樹木花草,並在北京寒冷的冬天放進一些溫暖的陽光來。但在每一塊玻璃上麵都有一卷紙,晚上可以放下來,使室內和外麵隔絕。在前麵入口處有一個小院子,周圍的房子是仆人們的住房和工作區。
這是林徽因一家人在北京的家,誠然是租來的暫居地,卻收拾得一塵不染,非常有情調。
也是在這個並不大的小天地裏,林徽因擺脫世俗的枷鎖,自由自在地揮灑才情,結識了一群誌同道合的朋友。
她不可多得的人格和學識魅力,吸引了一大批當時中國的文化精英,如名滿天下的詩人徐誌摩、在學界頗具聲望的哲學家金嶽霖、政治學家張奚若、哲學家鄧叔存、經濟學家陳岱孫、國際政治問題專家錢端升、物理學家周培源、社會學家陶孟和、考古學家李濟、文化領袖胡適、美學家朱光潛、作家沈從文和蕭乾,等等。
通常是星期六的下午,三兩相伴或獨自一人的學者們,穿過大街繞過小巷,陸續來到胡同深處的林家,隨意找個座位,暢談天下事。
風華絕代又才華橫溢的林徽因,憑借其敏銳的思維,率性爽朗的性格,以及難得的親和力開創了屬於她的人際交往圈。
在這裏,人們並非是為了應酬,而是純粹興趣所致。談論的話題既有思想深度,又有社會廣度,既有學術理論高度,又有強烈的現實針對性,可謂談古論今,皆成學問。
隨著時間的推移,它的影響力越來越大,成為20世紀30年代北平最有名的文化沙龍,備受矚目和青睞,是知識分子特別是文學青年心馳神往的地方。
顧盼生輝的林徽因,的確是美麗的女人,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與她相處,賞心悅目是一大享受,而更為人們所欣欣向往的是她淵博的知識,獨特的思想,特別的個性和幽默的談吐。
與其他女人不同的是,她沒有虛偽做作的神情姿態,沒有斤斤計較的小肚雞腸,更不會賣弄風騷、嘩眾取寵,有的是落落大方,清新淡雅,與之交談,暢快淋漓。
聚集於此的人,大多以男士為主,都算得上是北京城知識界的佼佼者,偶爾也會有女士前來,大多是陪著丈夫一起來的,隻要不是小心眼,不會亂生妒意,都會成為主人的朋友,受到她熱情的招待,融入到大家的談話中去。
蕭乾回憶說:“她話講得又多又快又興奮。徽因總是滔滔不絕地講著,總是她一個人在說,她不是在應酬客人,而是在宣講,宣講自己的思想和獨特見解,那個女人敢於設堂開講,這在中國還是頭一遭,因此許多人或羨慕,或嫉妒,或看不慣,或竊竊私語。”
身在其中的費慰梅回憶說:
除了其他人以外,其中包括兩位政治學家。張奚若是一個講原則的人,直率而感人。錢端升是尖銳的中國政府分析家,對國際問題具有濃厚的興趣。陳岱孫是一個高個子的、自尊而不苟言笑的經濟學家。還有兩位年長的教授,都在其各自的領域中取得了突破。在哈佛攻讀人類學和考古學的李濟,領導著中央研究院的殷墟發掘。社會學家陶孟和曾在倫敦留學,領導著影響很大的社會研究所。這些人都和建築學家梁思成和老金自己一樣,是一些立誌要用科學的方法研究中國的過去和現在的現代化主義者。到了星期六,一些妻子們也會出席並參加到熱烈的談話中去。
……
徽因的朝南的充滿陽光的起居室常常也像老金的星期六“家常聚會”那樣擠滿了人,而來的人們又是各式各樣的。除了跑來跑去的孩子和仆人們外,還有各個不同年齡的親戚。有幾個當時在上大學的梁家侄女,愛把她們的同學們帶到這個充滿生氣的家裏來。她們在這裏常常會遇見一些詩人和作家,他們是作為徽因已出版的作品的崇拜者而來的,常常由於有她在場的魅力而再來。這其中就有沈從文,還有後來的蕭乾,等等。徐誌摩的朋友、大家都叫他“老金”的哲學家金嶽霖,實際上是梁家一個後加入的成員,就住在隔壁一座小房子裏。
梁氏夫婦的起居室有一扇小門,經由“老金”的小院子通向他的房子。通過這扇門,他常常被找來參加梁氏夫婦的聚會。到星期六的下午老金在家裏和老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流向就倒過來了。在這種時候,梁氏夫婦就穿過他的小院子,進入他的內室,和客人混在一起,這些人也都是他們的密友。
費正清回憶說:“她是有創造才華的作家、詩人。是一個具有豐富的審美能力和廣博的智力活動興趣的婦女,而且她交際起來又洋溢著迷人的魅力。”
當一群人悉數散去,熱鬧消退在落幕的黃昏時,她的音容笑貌,觀點見解,都在來客心中留下了生動的印象,讓他們感慨不已,她的客廳叫人流連忘返,一有機會,就會繼續欣然前往。
沒有賓客往來的日子裏,她的生活也依舊充實自在:與丈夫一道翻山越嶺,去外地考察,尋訪古建築的遺跡,整理草圖,收集珍貴的第一手資料;或者詩興大發,便鋪一張稿紙,將零零碎碎的靈感,在紙上拚湊成精致的小詩;再或者,取一本陳舊的書籍,翻開泛黃的紙張,閱讀一段書中的風景。
她積極支持丈夫的事業,專心照顧兩個年幼的孩子,還有年老的母親需要她的關心,然而,她並沒有因為這些而放棄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沒有因為社會的輿論而放棄自己的生活方式。
林徽因是屬於她自己的,從心靈到身體完全自由的女人,也是勇於追求平等獨立的女人。
當別的女人還沒意識到自己正被傳統思想所束縛時,林徽因已然跳脫出重重包圍,掙脫了女人千百年來不變的命運,與頂尖的男人們談時事,論時政,慷慨陳詞,與男人們一起踏遍祖國的山山水水,爬上房梁認真鑽研,筆耕不輟。
林徽因,是灑脫不羈的一陣風,理想是她的方向,自由是她的主張。她不相信命運,隻相信自己。
女人,可以如林徽因一樣,享有自由平等的生活,不為他人而生,隻為自己而活。
坦誠打破心牆
物欲橫流的時代,人們受錢財名利的驅使,在爾虞我詐中學會了勾心鬥角,將真心藏著掖著,唯恐旁人知曉。於是,漸漸地、默默地喪失了直言不諱的能力。
為了圓滿地隱瞞些什麼,人們擺出虛假的表情和漫不經心的態度,說著言不由衷的話,甚至將謊言順理成章地掛在嘴邊,忘記了人與人之間,還需要坦誠。
女人的一生,可以平凡無奇,可以碌碌無為,卻唯獨不可以虛偽、狡詐。做不到完美無瑕,至少不偽裝,不欺騙,至少堅強、坦蕩。
夫妻之間,朋友之間,如果連真心話都沒辦法保證,又何談親密無間。內心沒有陰影,一片亮堂的女人,才會將人生路越走越寬。
林徽因、梁思成、金嶽霖,由一個“情”字牽引著,似乎是無法分割的一個整體。他們三人之間,有著超越愛情的感情,能夠做到這一點,除了真摯的愛與友情,還有三人之間的毫無保留,絕對坦誠。
人高馬大又十分瀟灑的金嶽霖,與林徽因、梁思成的相識,是由他們共同的好友徐誌摩引見的。
林徽因的美國摯友費慰梅說:“徽因和思成待他如上賓,一見了他們,誌摩就迸發出機智和熱情。他樂意把那些氣味相投的朋友介紹給他們……無疑地,徐誌摩此時對梁家最大和持久的貢獻是引見了金嶽霖——他最摯愛的友人之一,清華大學哲學係教授‘老金’。”
身為湖南人的老金,比梁思成大6歲,比林徽因大9歲,在梁、林麵前是名副其實的老大哥。金嶽霖1914年畢業於清華學校,後留學美國、英國,又遊學歐洲諸國近10年,學的專業由經濟轉入哲學,回國後主要執教於清華和北大。
張申府先生曾經提出,“在中國哲學界,以金嶽霖先生為第一人”。 他是最早把現代邏輯係統地介紹到中國來的邏輯學家之一,並把西方哲學與中國哲學相結合,建立了獨特的哲學體係。
身邊若是有這樣的名師大家,頂禮膜拜或許有些誇張,但欽佩之情卻是毋庸置疑的。林徽因、梁思成也是各自領域的佼佼者,站在金字塔尖上的學者,聊起天來,自然是特別投緣。
從青年時代就開始接受歐美教育熏陶的金嶽霖,生活也相當西化,幹淨利索的西裝革履,一米八幾的身高,可謂儀表堂堂,極富紳士風度。
比起他的經曆和成就,最引人注目的一件事,是他戀著林徽因,而終生未娶。這不是愛情小說裏的橋段,這是真實可感的故事。
1932年,金嶽霖搬到北總布胡同3號“擇林而居”(金嶽霖語)。他晚年回憶說:“他們住前院,大院;我住後院,小院。前後院都單門獨戶。”並坦承自己無法割舍梁家的客廳,“一離開梁家,就像丟了魂似的”。
作為梁家沙龍中座上常客的老金,對林徽因的人品才華讚羨至極,十分嗬護;林徽因對老金同樣十分欽佩敬愛,他們之間的心靈溝通可謂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