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一天,段老頭垂頭喪氣地跑來跟我說他即將失戀。我嚇壞了:“老頭,咋了?我媽把你拒絕了?還是你小子腳踏兩條船?”
“沒啊!沒!你可千萬別亂說,別冤枉好人。隻是你媽覺得,我不太了解她,需要多溝通。小哥啊,你說都那麼長時間了,我和你媽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哪還能像年輕人一樣談個幾年再結婚啊?”
“結婚?老頭,你想清楚了哈。據我所說,婚姻可是愛情的墳墓!書上都這麼寫的。”
“我知道,我的書裏也這麼寫過。可是,你得想啊,有個墳墓總比暴屍荒野強多了吧?兩者選其一,我寧可為墳墓豁出去了!”段老頭顯然有點激動。
我把手裏的冰淇淋遞給段老頭,語重心長地說:“老頭,淡定,淡定,你多大的人了,怎麼還那麼毛躁呢?這不還有我嗎?”
“你肯幫我!?”段老頭緊緊抓住我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幫你沒問題,但是有三個條件。第一,你以後跟我媽真在一起了,你不能讓我叫你爸爸。第二,你得對我媽好。第三,你得對這個家庭負責。這三個條件都能做到,那我就教你怎麼追我媽。”
“沒問題!立字據,簽合同,都成,你說了算!”
我清了清嗓:“老頭,根據我對我媽的不完全了解,她肯繼續跟你多交流,就說明你有戲。以下情況,請你認真記牢,本人隻說一遍。我媽喜歡吃辣,不喜歡吃甜;喜歡紅色,不喜歡綠色;喜歡百合,不喜歡玫瑰;喜歡自然風光,不喜歡國際都市;喜歡浪漫,不喜歡浪費……”
料到最後,我迷茫地問了老頭一句:“有個疑問,實在解不開,勞駕你給回答下。你說你跟我媽要是成了的話,我既不想叫你爸爸,也不想叫你叔叔,那我叫你什麼好呢?中國式的稱謂,你給定一個。”
“嗯…那你以後叫我段哥吧!信段哥,準沒錯!”段老頭甩了甩飄逸的頭發。
行,段哥,以後你就帶我們吃香喝辣吧。
原諒我不能再愛你
第一天 晴
清晨,我整理好了所有行李,買了車票,直奔康定。
車至中途,手機閃出了一串陌生的號碼。隻是一秒,我就按下了掛機鍵。我不容許任何人打擾我的勃勃興致。
接著,這串號碼就這麼閃閃爍爍地跳躍在我的手機裏。第五次,我極不耐煩地按下了綠色的接聽鍵。我尚且還沒發火,聽筒那邊就傳來了惹人哀憐的哭泣聲。
此刻,對於我來說,她不過是個素未謀麵的陌生女人。的確,我不認識她,甚至從來沒有聽過她的名字。
她懇求我回去,幫忙寫一封信給你。她說,你最愛我寫的文字。每次隻要廣播裏朗誦我的文章,你都會興奮不已。
你雖然是我眾多讀者中的一員,可是,多麼遺憾,生在同城,我竟不認識你。
正當我猶豫是否該回去時,電話裏忽然冒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開花,回來吧,這也許是她生前最後一個願望了。
我熟悉他的聲音,他是市廣播電台裏的男主持,經常找我約稿。怪不得她會有我的電話。
中途下車,隻為趕回去了卻她的心願。誰忍心拒絕一個將死之人的懇求?
下午三點十三分,我在醫院的病床上見到了她的真容。病房裏站滿了當地的媒體工作者,窗前放著水果和鮮花。慘白的床單與嫣紅花瓣形成了刺眼的對比,像這奄奄一息的短暫熱鬧。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迎接我,被我快步上前製止了。她形如枯槁,麵色蠟黃,看一眼都使人心底發酸。
你是她唯一的兒子,也是我忠實的讀者,今年十七歲。她現在隻想讓借我的雙手,寫一封信給你。這是我此刻僅知的一些關於你和她的事情。
第二天 小雨
為了顯出我的誠意,我特意去中學門口買了一遝彩色信紙。
她倚在窗前看雨,背朝房門,對我的到來毫無察覺。相比昨天,她的精神好了很多。
攤開信紙。她絮絮叨叨地開始回憶關於你的往事。我問她,這些要不要寫下來,她鄭重其事地說,要寫,要寫,不寫你都會忘記的。
兒子,那年你不過七歲,尚且不明白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你爸卷著家裏所剩的積蓄和另外一個女人遠走高飛的時候,你正在大院裏撥弄破舊的玩具小卡車。
我站在門口的洋槐樹下哭喊,崽啊,你爸要走啦!你抬頭看看我,繼而又埋下去,搗鼓手裏的小卡車。
我心如死灰,萬念俱滅,山盟海誓的愛情,就這麼眼睜睜地甩我而去了。我沒辦法,我隻能把所有的悔恨和怒氣全部撒向你。
皮鞭像大雨一樣落在你的身上。你一麵哭,一麵說,媽,你要是不喜歡我玩小卡車,那我以後再也不玩小卡車了,再也不玩小卡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