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異鄉客(2)(1 / 3)

她把今天賺到的錢盡數放盡衣櫃裏,而後好好細算一遍,看到底還需要存多少錢才夠寧小邪以後念大學。

十五塊人民幣不翼而飛,讓她心痛不已,她斷定,這就是寧小邪的舊病複發,倘若家裏遭了賊的話,絕對不可能隻拿走那麼點錢。

那是她第一次打寧小邪。細長的皮條在寧小邪的身上燒出了一條又一條的火線。她一麵狠狠地打,一麵哽咽著說:“你說!你答應過我什麼?!你說!你到底答應過我什麼?!我供你念書,教你做人,看來,全是白費了!”

寧小邪在狹窄的臥室裏哭得喊天搶地:“你聽我說,你聽我說,我不是偷錢,我真的不是偷錢……”

後來,寧小邪的一句話,使她再也用不出半點氣力。寧小邪捂著通紅的雙手說:“媽,今天是你生日!”

她忍住熱淚,悄悄地走出房間,終於看清了木桌上的糖醋排骨。寧小邪萎縮著,跟在她的身後,喃喃地說:“媽,我沒有偷錢,我真的沒有偷錢,我隻是想在你生日的時候給你做一盤糖醋排骨,讓你也好好吃一回肉……”

頃刻,在她內心積壓的情感和生活的委屈,如同山洪一般噴薄而來。她緊緊地抱住寧小邪,禁不住大聲嚎啕。

那盤麵目全非的糖醋排骨是她生平吃過的最好吃的菜。從來沒有一種菜,可以讓她吃到淚眼潸潸。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語文試卷的最後是一道命題作文,《我的母親》。

她笑問寧小邪:“你都把我寫成什麼樣子呢?”

寧小邪說:“媽媽,我寫你是上天最好的饋贈。”

一生的溫暖

西部誌願者還沒來的時候,一直都是我帶這個班。

教室在山窪裏。雨天積水,冷天風大。村裏沒錢,不可能新建學校,隻能自己想辦法。

為了防寒,教室隻留了東麵的一扇窗戶。他就是窗戶下的孩子,名叫張天佑。

他母親說他自小體弱多病,多災多難,因此,給他取名天佑,意在祈求上天保佑。

他成績不好,也沒有什麼朋友,很少說話。有的時候,一個人坐在窗邊,整整一個上午,連位置都不挪一下。

冬天來了,天逐漸冷了。東麵的窗戶時常呼呼地刮進刺骨的大風。我用廢棄的試卷把窗戶粘了起來,但沒過兩天,就被大風吹破了。被撕裂的紙頁,搖搖晃晃地掛在窗戶上,寒風一吹,劈裏啪啦地響個不停。

他坐在窗邊,經常冷得縮成一團。

最後,我從地裏撿來了兩個裝尿素的口袋。裁開,平鋪,用釘子把它牢牢固定在窗戶上。

口袋上,有兩個特別紮眼的字,尿素。他一抬頭,就能看到。很多孩子利用這個事情從他身上找樂子,給他取了十幾個外號。什麼尿素小子,什麼豬八戒,多得我都記不住。

他母親在家裏昏倒那天,我恰好坐在辦公室裏改作業,謄抄花名冊。因為第二天,從北京畢業的兩個大學生就要過來任課了。我總不能把自己在職期間的作業留給他們來完成吧?

我用板車馱著他母親,一路小跑。他跟在後麵,使勁兒幫我推車。寒風呼呼地在山窪裏回蕩,我停下身來,把厚實的棉大衣鋪在了他母親身上。

鄉裏的醫生說,沒有大礙,不過是有些貧血症狀,再加上長期勞作,營養不良,才會導致忽然暈厥。

準備回去的時候,山路已經漆黑不見五指。沒有月光,無法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