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應人等見完,玄燁又命隨駕的索相到土謝圖汗察琿多爾濟帳內傳達諭旨,要土謝圖汗察琿多爾濟寫下認罪書,向劄薩克部殺完前圖汗沙喇之罪,並將認罪書親自送到劄薩克代首領策妄紮布前大聲宣讀,在三部圖汗及四十九旗王公貴族見證下求取原諒。
一應過程早在見帳中相見時說得清楚,此時不過做個過場。但土謝圖汗察琿多爾濟因屢次吃葛爾丹敗仗,心中確實萌生了悔意,一封認罪書讀得十分懇切,令人動容。
蘇墨兒在帳內聽著,給玄燁遞了一盞剛煮好的桂花茶去,笑道:“隻怕察琿多爾濟心底腸子都悔青了,若三部和和氣氣,若沒有爭強鬥勇之心,若沒有沙喇圖汗之死,喀爾喀又何必歸降大清。”
“此言當真不差,隻怕察琿多爾濟哭死之心都有了。他若不降大清,便隻降俄羅斯。兩者相較,自然是大清好些。”玄燁抬頭看她,拈著茶盞喝了兩口:“確實敗火,很潤嗓子。”
一路疾行,並不曾好好歇過。夜裏也會停攆,但倉促之間哪有閑暇煮花茶。
第二日需見群臣,攆車上坐了二十日,當夜玄燁便早早歇下了。
次日,正式行盟約。
明黃的禦營外搭起黃色禦帳篷。禦帳篷下設禦案,南向兩側設紫紅色長篷長桌,大臣王公分列就坐。
喀爾喀三汗並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列第一排,其他官員按序列座,八旗禁軍佩刀肅立。喀爾喀王公貴族行三跪九叩禮後入坐。
繼昨日劄薩克部及其餘部族寬宥土謝圖汗之罪後,今日康熙帝當眾赦免土謝圖汗罔顧蒼生興殺戮至劄薩克圖汗命隕之罪;又封劄薩克圖汗親弟策妄紮布承襲其兄為劄薩克圖汗。
應喀爾喀貴族請求,將其與四十九旗一例編設,其名號亦與四十九旗同。分喀爾喀為三十四旗,下設參領、佐領,其建製上與大清無二。
無邊無際的草原,入眼是鬱鬱蔥蔥一望無際的翠色;天空仿佛染倒在頭頂的碧海,蔚藍清透。
蘇墨兒站在玄燁身後,為他斟滿杯中酒,看著他親自給策妄紮布及各位親王敬酒,胸口蓬勃著一腔熱誠。能見此情形,此生無憾了。
第四日,康熙於多倫大閱。
一萬騎兵分列兩翼,一千步兵與炮兵行列中間,列長綿延十裏。蘇墨兒一身騎馬裝站在禦坐旁看著玄燁一身戎裝單騎飛馳而來,馬蹄踏來卷起一陣塵煙。
玄燁翻身下馬,喀爾喀王公與八旗大臣立刻下跪山呼萬歲。
號角聲起,步兵列陣,騎兵前進,萬馬奔騰,聲動山穀。火器營槍炮齊射聲震天地。
待演練完畢,一切聲音嘎然而止,隊列整齊,軍姿莊嚴,除卻身上那一層土,與玄燁打馬而來時一般無二。喀爾喀人為之震驚,為之懾服。
閱軍過後,喀爾喀勇士為康熙表演騎射。凡中十環者必有賞賜。
劄薩克圖新汗策妄紮布拉弓射下一隻飛雁,康熙照例行賞。
策妄紮布單膝跪地:“臣不要賞銀,臣想跟皇上討個賞。”
玄燁尚在興致中,哈哈一笑:“愛卿直言便是。”
話音一落,便想到布延離京時曾求娶蘇墨兒之事。果真策妄紮布雙手抱拳,將目光落到他身側的蘇墨兒身上:“臣尚未娶正妃,求皇上將侍女蘇墨兒賜給臣為王妃。”
話音一落,察琿多爾濟和車臣烏默客汗暗道策妄紮布狡猾,皇帝不遠千裏帶來的侍女定是親信,若能得到蘇墨兒往後好處自然要比他們多些。說不定還能求皇上留下一門紅衣大炮。
然而,很快他們就察覺不對,縱然察琿多爾濟這等粗人都察覺到空氣中漸漸的彌漫起了硝煙。
玄燁忽而哈哈大笑:“求娶墨兒……”站起身,緩步走下禦帳,來到策妄紮布身前,道,“那可得贏了朕。”
話音一落,喀爾喀各王公心中便有了幾分不愉,雖說策妄紮布此舉有些狡詐,但不過求娶一個侍女罷了,皇帝便這般拒絕,難免有些小氣。
玄燁卻不知這些,攤開手掌,目視策妄紮布,喝道,“弓來。”
封羽立刻上前將一架金皮寶弓放在他掌心,九公公也牽來了禦馬“風烈”。
玄燁翻身上馬,一夾馬腹,風烈馳如疾風。玄燁隨手取了三枝羽箭,搭弓拉箭,三枚羽箭盡中靶心,喀爾喀人最重英雄,見此情形萬眾齊呼。玄燁卻未收手,三箭連發又中靶心。
場上呼聲震天,但他抽出四個羽箭搭弓上弦時,歡呼聲嘹亮的口哨聲響徹天際。
蘇墨兒遠遠地站著,拚命地攥緊了拳頭才能讓自己仍端莊的站著,才能讓自己不跳起來。玄燁在校場練過無數次三箭連發,從來不曾出過錯,但從來不曾發過四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