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有一次我跟我姐去河岸釣龍蝦,就是把從土裏挖來的蚯蚓串在鐵絲上,然後把鐵絲繞在竹竿上。那些龍蝦會去夾串在鐵絲上的蚯蚓,這樣就可以把夾住鐵絲的龍蝦釣起來裝進桶裏。我估計我應該是守著桶的那一個,因為在我的眼裏隻有桶裏的龍蝦,沒有岸上的龍蝦。
另外還有一段記憶比較深刻,夏天我光著腳拿菜刀去切西瓜。那時我很小,西瓜對於我來說是一個體積比較龐大的東西。那樣年紀的我自然是不可能有足夠的力量用菜刀切開西瓜的。於是刀鋒很淺的欠進瓜皮之後我就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然後便鬆開了雙手。菜刀就這麼直直得掉下來,砍進了我的右腳麵,菜刀與我右腳的大小比例大致是二比一,或者三比一。我是記不得當時的感覺了,不過我能記得當時的畫麵,肉皮綻開的地方可以見到一道白色的骨頭。如果不是骨頭那我就不知道是什麼了,畢竟我沒有勇氣去摸。小孩子往往都是這樣,如果摔進自己挖出的坑,多半是不會哭的。但如果這時有誰過來安慰一下,便會立馬淚如雨下,這大概就是依靠與信仰的力量。很慶幸那時並沒有人過來過問,所以我流淚的時候便沒有發出聲音。夕陽照過來,一個無聲的瘦小身影倚著門檻坐著,他一直等,一直等,他堅信隻要這樣坐著,一動不動,血流幹了傷口就會愈合。
很久以後,大人們問我當時為什麼那麼傻。我從來沒有告訴他們我當時的想法,其實非常簡單,拿起刀,因為我想試試;鬆開刀,因為我知道我辦不到。我之所以不說是因為我明白他們並不在意我說什麼,他們隻是要我接上一句話,然後他們就可以開始教育我了,例如多聽多看多學,以及“前車之鑒”一類的東西。他們不會明白“聽聞”和“親曆”的區別,因為他們是用“傻”來表達“做”的人。
再大一些後,當他們再次問起,我會附和著回應,聽他們講完一大推所謂的老人言,還會不時地感歎兩聲,這樣他們便會挺直了腰板,滿足的笑起來。至於原因,依舊很簡單,因為我想看到他們老去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某些“前車”不是拿來“鑒”的,正所謂“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最近回過島上一次,夜裏的路上已經沒有蛤蟆了,河岸上也見不到蝦蟹了。老人,依舊在昏暗的燈下裹著棉衣等我們回家,幾秒之後,依舊是他們和我。事情終究是這樣的,有些事物改變了,有些事物沒有。掃帚已經不是扮演聖鬥士用來維護世界和平的武器,我們拿起它,它就能幫我們掃去歲月變遷留下的塵土。原來那片望不到盡頭的大海,不是用來遙望另一片陸地的,而是要人低下頭,看著海麵映出我們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