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2 / 3)

“鬱家人的血。”蘇建成緩緩道,“瑤瑤,正大集團的鬱氏,是她的祖母,正大集團的鬱滿堂,是她的父親。祖母與父親,都來找過我。”

聽了聽,子瑤她是什麼人,是他親親愛女,她聽了又聽,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她父親得到了什麼好處。

她連“麻木”兩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了,已經不是麻木的麻木了,“讓我細猜猜,你們是不是達成了什麼協議什麼交易,鬱氏轉讓了多少多少股份,什麼什麼正大的牌子都一夕之間全部替成蘇氏的……讓我細猜猜,我閉著眼睛,不用看也不用想也曉得,當下我偉大的父親笑得都不知道笑了……爸爸,你還真對得起‘父親’這倆字哩……”

喃喃著,子瑤看了眼父親,蘇建成叫她給看得都要後悔了,難道他錯了嗎,把握住機會讓蘇氏強大,他有錯嗎?

不,他沒有錯。

老人家握了握拳,他沒有錯。

子瑤帶門而去,真的是把門輕輕帶上,她連摔門的心都沒有了,二十七八歲的人了,像個孩子般,跌坐在走廊上,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再掉了,她隻是輕輕說:“如果媽媽還在世的話,如果媽媽還在世的話……”她必定匡護她,她必定匡護她。

這些內幕,敏之都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多麼無辜,她的幸福快樂是建立在無知上麵,一些暗地裏發生的,某些事某些人,她都不知道。

她還奇怪,怎麼鬱家人說消失就消失了呢?連她婚禮都沒有出現一個鬱家人,當初怎的還把她當回事呢?

她還更奇怪,為什麼兩年了,就不見她懷孕呢?也從來都沒避過孕。這麼相愛的兩個人。

子亞都三十多了,做夢都想做父親,每天夜裏同她滾在一起,她都要求饒。

直到這一天,從來不會跟她噓寒問暖的老爺子,突然間在餐桌上,溫和輕輕道:“敏之,有空去檢查一下身體。”

她這才意識到,是不是自己身體上出了什麼問題呢?

子瑤隻是輕輕笑,她的這一抹笑,機靈靈地,敏之打了一個寒顫。要到一年以後,她才明白,為什麼子瑤笑得令她遍體生寒。

檢查出來,敏之一切正常。

輪到子亞去檢查了。

子亞也一切正常。

這下子,兩夫妻都懵了,哪裏出了問題?

難道是他們還不夠努力“做人”?

於是,好多時候,子亞都趴在敏之身上,努力“做人”。敏之黑眼圈都出來了,有一天她終於正式警告蘇先生,有本事外麵偷人去,抱個私生子回來,她都沒意見。

她不知道,這隻不過是她氣急敗壞下的玩笑話。

哪裏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會有這麼一個女人,會有這麼一個孩子,而且,那第三者,是叫敏之寧願是全天下所有的女人,也不願意是她。

怎麼會是她,怎麼就是她,怎麼能是她……

但怎麼可能不會是她,不就是她嗎,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她暗戀他好多年了。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招娣對他一見鍾情。

如此又過了一年。

敏之二十五歲的夏天。

好像所有的不幸,都發生在她生命中的夏天。

已經忘了是為了什麼,才會聽到這段對話。敏之後來已經不能記事,癌症叫她喪失記憶,喪失語言,甚至喪失思想。

蘇家偌大的書房裏,年老的蘇建成站在落地窗前,遙望著,似乎在細細想什麼。

他背著手,轉過身來,對著書桌台上的一張兩張的檢驗報告,看了看,看了又看。老人家扶扶眼鏡,喃喃道:“怎麼就沒有孩子呢……分明都是正常得不得了,這兩個人……”

角落裏驀地一聲冷笑。

“期限要到了……沒有孩子,怎麼辦……”子亞父親兀自喃喃,好一會兒才瞄了瞄縮在沙發裏睡懶覺的幼女,皺眉道,“瑤瑤你笑什麼……”

門縫外的一雙眼睛也跟著轉了過去。

敏之這才發現,原來子瑤也在。

她本來隻是經過書房而已。

她本來也不會站在這裏,默不吭聲。

要到那一句“怎麼就沒有孩子呢”,這句話飄進她腦海,本能地,敏之駐足片刻,聽了又聽。

子瑤還是冷笑,拿本書遮住麵顏,自顧自笑個不停,嗬嗬嗬。

“……我笑什麼,我笑什麼爸爸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著急了吧,爸爸也知道‘著急’兩個字怎麼寫,哼……”她掀掀眉毛,書頁被她翻得嘩啦啦響。

敏之聽了聽,裏麵靜了靜,聽不到她要聽的東西,敏之正要走開,不想“是不是當初跟鬱家……”這句話叫她硬生生止步,鬱家,鬱滿堂,鬱老太太,這好像是前生那麼遠了,敏之都要忘記,有這麼一號家族。

敏之不知道,她不知道後麵叫她聽到的真相,讓她寧願聾了雙耳。怎麼會有這樣醜陋不堪的人?怎麼會有這樣醜陋不堪的事?

“爸爸是不是當初跟鬱家達成的什麼協議裏,有包話孩子的是不是……”子瑤極輕極輕道,“孩子……倘若我和子亞的孩子,倘若還活著的話,也有十二三歲呢……”

“胡說!”做父親的吹胡子瞪眼睛,隻差沒拍案叫絕,“蘇子瑤你在胡說什麼,給我閉嘴,應該讓你帶到墳墓裏去的話,叫人聽到還怎麼了得!”

說著說著,子亞父親還一邊走到門口,探頭探腦了下,敏之身子隱在拐角處簌簌發抖。

“還好這個時間敏之去教書……”書房門嚴嚴實實關上,子亞父親抹了抹額角,汗都駭出來了,“蘇子瑤你給我閉牢嘴!”

“爸爸你也知道我姓蘇,我是姓蘇的,我是子亞的親妹子……”子瑤一字一句慢慢說道,一本書叫她摜到地上,她霍然起身,大眼睛亮得不得了,黑洞洞的,深深的,叫人看了後退,那麼咄咄逼人,“如果我知道,我會在那一夜,在十六歲那一夜叫子亞給強暴掉,被他強暴的同時愛上他,如果我知道的話,我寧願死也不姓蘇!我姓蘇,子亞也姓蘇,我們相愛就是亂倫!就是亂倫我也愛他!我愛他到底!這一生我不結婚他也休想結婚……可是,你背棄了我……”她居然笑了,那是種笑比不笑更淒涼的表情,“你背棄了我,爸爸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的,叫子亞永遠不娶妻……我才情願背這個黑鍋下來,外人都說,蘇家的大小姐有戀兄癖,他們怎麼會知道,怎麼會知道,是子亞有戀妹癖,是他,是他生生強暴了我,還是十六歲的我……我居然在被子亞壓在身子底下的時候,居然就愛上了他!這個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我孩子的父親———”

“住、口!你住口你住口!”蘇建成簡直要發病了,他捂著胸口,好一會兒緩不過神來,子瑤當真恨他,連扶父親一把也欠奉。

“你還敢提孩子,”男人緩緩道,字字珠璣,“若不是你死也不拿掉肚子裏的孽種,我怎麼敢答應你,答應了你,就是蘇家從此絕了後!但是,比絕後更嚴重、更可怕的是,你若生下那孽種……”

子瑤連連後退,她啞了啞聲,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蒼惻口氣,“原來你當真誆騙我來著,你當真誆騙我……我要是沒有拿子亞和我的孩子要挾你,爸爸你怎麼可能答應我,叫子亞永遠不娶妻……你誆得我好苦……”她輕輕道,“要是當初,被博士記憶催眠的人是我就好了,是我就好了!子亞現在什麼都忘光光,那一部分記憶通通空白,他什麼都不記得,由我來記得,看著這一切,天,這一切……”

這一切,敏之捂著嘴巴,她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好大,像是透過門扉看到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那種表情,叫人看了會做噩夢。

隱隱約約子瑤的聲音透過木質門扉:“我當初說什麼來著,爸爸你怎麼就忘了,我說過,如果子亞娶了妻子,他一輩子都休想有孩子……他休想!你姓蘇,子亞姓蘇,我也姓蘇,蘇家人說話向來一是一,二是二!我這樣說,當然是有把握的!是我在敏之飲食裏下的避孕藥,是我下的藥,叫她不孕!是我下藥叫她不孕……我是不是瘋了?是啊,早在十六歲那年,我就為子亞發瘋了……被清洗過記憶的他,忘了一切,他忘了,他愛他幼妹到底,他忘了,他答應過娶我的……他忘得幹幹淨淨,他帶一個女朋友回來,我給一個臉色看,帶兩個我給兩個……子亞若娶一個老婆,我毒到她不孕,若娶兩個老婆,我就毒兩個……受不了吧,受不了吧爸爸,爸爸連殺了我的心都有吧,我也想不活了,我也想解脫掉……”

子瑤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弱,她虛弱地縮在一角,滿頭卷發遮住她臉,縮在那裏,“卡嚓”一聲,敏之扭開門把,推門進來的刹那,子瑤抬起頭,震驚得都忘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