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員要回來了。
高副連長跟團裏要了車,準備隨車到火車站接他。許兵考慮再三,對高副連長說:“還是我去吧,我去接他。”
高副連長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不用吧?不用這麼高的規格吧?”
許兵說:“我正好沒什麼事,想出去散散心。”
許兵給徐曉斌打電話,讓他陪自己一起去接站。徐曉斌一聽,就知道她的用心了,馬上滿口答應,並表揚她做得對,做得好。
許兵並不領情,還把責任都推到了他身上:“這還不是你教育得好嘛!教育我要跟指導員搞好關係!教育得我都要跑到火車站去拍他的馬屁了!這叫什麼事呀!”
徐曉斌笑了,說:“誰讓你給人家捅了那麼大的漏子呢?你去車站接他是對的,一是你的姿態要高一點,禮賢下士嘛!二是怎麼也要趕在那個妖娥子之前,見到他吧?你要知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秧!”
許兵問:“你的意思是,讓我趕在妖娥子之前,告訴指導員事實真相?”
徐曉斌說:“一切都要見機行事!我相信你有這種智慧和能力。切不可再莽撞行事了!你最近惹得亂子還少嗎?不要再添亂了,把好事再變成了壞事!”
許兵想說什麼,張了張嘴,終於沒說出來,她掃興地放下電話,歎了口氣。心想:最近怎麼搞的?冒犯了哪尊神了?怎麼老是麻煩不斷呢?是要小心點了,免得再大大咧咧地惹事生非得罪人了。
獵豹越野車裏,坐在前排的許兵,回過頭來問徐曉斌:“哎,如果有機會,我能跟指導員說嗎?”
徐曉斌在後頭點了點前邊司機的腦袋:“你看能說嗎?”
許兵笑了,說:“奶奶的,我都有點傻了!”
徐曉斌點頭說:“是,你是有點傻了。傻子,見了人家的麵,不要再犯傻了!”
許兵虛心地點頭說:“放心吧!不是還有你嗎?”
徐曉斌馬上就飄飄然了:“對!你也放心吧,一切有我給把關呢,你用不著緊張!”
許兵笑了,扭頭去問司機:“現在是往南走吧?”
司機認真地告訴她:“許連長,現在是往東走。”
許兵咯咯笑了起來,說:“噢,鬧了半天是往東啊!我都不知東南西北了!”
徐曉斌在後邊說她:“你又活過來了?對你這種人,真是該痛打落水狗哇!”
許兵笑著說:“我是隻會遊泳的狗!我會狗刨!哎,你說,那個妖娥子會不會也跑來接站呢?”
徐曉斌急得又點司機的頭,許兵看了他一眼,說:“他哪知道說的是誰呀!”
徐曉斌心想:完了完了,看來這家夥真有點變傻了!人家雖然是團裏的司機,不知道妖娥子是誰,但人家還不知道你去接誰嗎?
許兵又說:“她好像還沒回來。你說,她到底去哪裏了呢?那事以後,她人好像就不見了,她是回她老家去了吧?”
“這誰知道哇?”徐曉斌說。
“哎!”許兵大叫了一聲,不但嚇了徐曉斌一跳,也把司機嚇了一跳,司機扭過頭來看她。許兵也不管,隻管說她自己的:“你說!她會不會跑到南京去,惡人先去告惡狀呢?”
徐曉斌說:“這怎麼可能呢?院校管得都很嚴,這種短期班,是不準家屬去的。”
許兵說:“人家不住學校唄!人家住到外邊唄!難道也不行嗎?學校還管那麼多嗎?”
徐曉斌不耐煩了,沒好氣地說她:“好好坐你的車吧,哪來這麼多廢話!”
司機笑了,扭頭又看了許兵一眼。
許兵問他:“上等兵,你看我幹嗎?”
司機笑而不答,許兵又替他回答:“你是敢怒不敢言吧?覺得一個技師,訓一個連長,特別不合適?”
司機更笑了,說:“許連長,您可真逗!”
許連長坐正了身子,目視著前方,自言自語:“快到了,但願一會我還能這麼逗!”
火車快進站了,莫小娥愈發緊張不安了,連叢容都察覺出了她的不安。
叢容問她:“你好像很緊張?你害怕什麼呢?”
莫小娥心中一驚,掩飾地理了理頭發,笑了笑說:“我緊張什麼呀?我有什麼怕的呀?”過了一會,見叢容不接她話,又補充道:“我隻是有點心煩。一想到回去又要見那厲害的女人,我就心煩!”
叢容說:“你有什麼可心煩的?以後不要理她就是了,井水不犯河水,她能怎麼著你?”
莫小娥歎了口氣說:“唉,要是不住在一起就好了。樓上樓下的住著,很難井水不犯河水的!就算我不去惹她,誰能保證她不來惹我呀!”
叢容說:“你別心煩了,我回去找她談談吧。”
莫小娥嚇得急忙擺手:“算了算了!你還是別去找她的好!省得添麻煩!”
叢容盯著她問:“你為什麼這麼害怕我去找她呢?”
莫小娥說:“我哪是害怕呀,我是擔心你會跟她談崩的!她那麼強詞多理,又那麼能說,你哪是她的對手呀,哪說得過她呀!你倆要是鬧翻了,以後就沒法在一起共事了,我該多內疚哇!我又幫不上你什麼忙,還給你添麻煩,拖後腿,你說我能心安嗎?”
叢容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扭頭看起了窗外。
叢容是個心智都很正常的成年人,哪可能糊塗到犯傻的地步!其實,當天他就有點懷疑了。隻是他把這懷疑掩飾得很好,沒有讓莫小娥看出來而已。
以他對許兵的了解,許兵掄著武裝帶,堵著他們家門口,那是完全可能的!但他相信許兵是不會胡來的,不可能像莫小娥說的那樣,見了她鄉下的表哥,就會發瘋似地堵上門的。她把許兵說成什麼人了?是個二百五吧?她也太不了解許兵了,也太不了解自己了!自己同許兵搭擋了兩年多,許兵是什麼樣的人,自己還能不清楚?那天早晨,許兵到底在自家門口堵住了什麼人?叢容心裏頭,不止是畫上問號了,簡直就是堵上了一塊石頭,一塊巨大無比的石頭!
憑理性,憑直覺,他相信自己的老婆肯定有問題。但憑感性,憑感情,他又不希望這是真的。甚至希望許兵真是個二百五,在自己家門口犯渾,胡鬧。
這些日子,叢容一直在反省自己的婚姻,反省自己的感情。通過反省,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婚姻是有問題的。首先,自己這種閃電式的結婚,就說明自己的衝動和不理智。其次,他又一遍一遍地問自己,到底愛莫小娥什麼?對她的了解又有多少?結果,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對莫小娥其實並不了解!她的一切,其實都是她自己說的。自己隻是耳聽,並沒有眼見。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自己當時怎麼就暈到了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給忘了呢?說來說去,自己到底愛這個女人什麼呀?不就是長相嗎?不就是著迷她的嫵媚、她的美貌嗎?做為一個政工幹部,還成天教育別人要樹立正確的戀愛觀,婚姻觀呢,怎麼一到自己身上,那正確的這觀那觀,全跑得無影無蹤了呢?唉!想不到哇,自己也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而且,還能不問青紅皂白地就把人家許兵給損了一頓!她肯定生氣了,而且還氣得不輕,否則的話,她也不會這麼長時間,連一個電話也不打的!
莫小娥望著叢容的後腦勺,心裏更七上八下了。她知道紙裏包不住火的道理,也知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說的是什麼意思。
火車可不管莫小娥心裏想的是什麼,照樣呼呼隆隆地跑得飛快。隨著北京的臨近,莫小娥心裏狂跳不止。呼呼隆隆的車輪,像碾著她的心在跑,把她的心髒碾成了一張紙片,輕得在心裏都快呆不住了,一個勁地往喉嚨裏飄,她都有點喘不上氣來了。莫小娥絕望地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早知現在這麼難受,還不如當初不往南京跑呢!在電話裏告訴他實情,或者幹脆就讓許兵那個王八蛋告訴他得了!大家隔得千山萬水的,怎麼也有個緩衝的餘地。現在可好了,定時炸彈已經嘀嘀噠噠地響起來了,到家肯定就會爆炸的。到那時,自己該躲到哪裏、藏到哪去好呢?
其實,莫小娥早就看出叢容的懷疑了,莫小娥是誰呀?叢容那點小老練還能瞞得了她?他就是嘴上不說,晚上上了床,他在床上的表現,莫小娥還能看不出來?他們這些當兵的,就是這個樣子!正如他們自己所標榜的那樣,是表裏如一的人!這大概是莫小娥當軍屬這麼長時間,感觸最深的一點。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叢容就醒了,醒了再也沒碰她,就爬起來穿衣服,說是要回去出早操。躺在床上的莫小娥,心又提起來,她知道他這是借口,繼而又猜想,他今晚上肯定不會出來過夜了。誰知他卻跟她商量,讓她到周邊幾個城市玩一玩,轉一轉,還說他沒有時間,陪不了她了。莫小娥坐了起來,裸著身子在那兒想了想。她想也行,反正自己也是有今天沒明天了,還不如趁這個機會,把江南各地都遊它個遍呢!反正又不是花自己的錢,在離婚讓別人打發走之前,把能花的錢都花了得了!
於是,她先帶著表哥在南京玩了兩天,又把表哥打發走。然後,一個人把上海、蘇州、無錫、杭州玩了個遍,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一出站台,四個人同時愣住了。
叢容先是一愣,愣過之後又是一喜。他長出了一口氣,認為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了。許兵到底還是許兵那,自己這是以小人之心,度人家那君子之腹了。
莫小娥先是一愣,然後猶如五雷轟頂,轟得她頭重腳輕,腿上一軟,差點摔倒。她一把拽住叢容的胳膊,叢容都被她扯了一個趔趄。叢容看了她一眼,她衝叢容假笑,假裝高興地說:“你看,人家還來接我們。”
那邊的徐曉斌先是一愣,愣過之後又有些擔心,他急忙扭頭去看身邊的老婆大人,隻見她眼睛瞪得老大,還真有點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架勢,徐曉斌更擔心了。
許兵先是一愣,隻不過她愣的時間比較長,好半天都沒愣過神來。等她終於緩過神來,第一個動作,就是伸出手去狠狠地掐徐曉斌的胳膊。
徐曉斌“哎喲”叫了一聲,甩著胳膊問她:“幹什麼你?”
許兵氣呼呼反問他:“是誰讓我來接站的?”
徐曉斌說:“神經病!不是你自己嗎?”
許兵說:“不是你教育的嗎?”停了一下,又點頭說:“嗯,我是有神經病,而且還病得不輕!”
徐曉斌擔心地望著她,勸她:“即來之,則安之吧,麻煩你笑一笑吧。哪有你這樣跌著臉來接人的!”
許兵說:“我就這樣跌著臉接他們,看他們能把我怎麼樣!哼!想不到這個妖娥子還真跑到南京去了,她還真有點膽量呢!”
徐曉斌說:“我求你別這樣!不看僧麵看佛麵,看在指導員的麵子上,你千萬別這樣!”
正說著,叢容兩口子走過來了,徐曉斌搶著打招呼:“辛苦了!想不到這趟車還挺準點。”
叢容說:“是呀,一分鍾都不差!謝謝,謝謝你們還來接我們。”
徐曉斌說他:“謝什麼呀!看你學了一個月高科技,怎麼還學會虛偽了!”
叢容笑著說:“是嗎?我連這麼高的科技都學會了嗎?連長,你怎麼不說話呢?你是來接我們的嗎?”
許兵麵無表情地說:“我是來玩的!來逛火車站的!快走吧!有話留著回去說吧!”說完,就頭也不回地一個人在前邊走了。
徐曉斌搶過莫小娥手裏的拉杆箱,陪著叢容走在中間,剩下莫小娥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後邊。
許兵剛才那句有話留著回去說的話,無疑是一把利刃,直接插入莫小娥的心髒。雖然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隻要那定時炸彈一刻不炸,她莫小娥的心裏就存著一絲僥幸,這是可以理解的。更令人同情的是,她那顆擔驚受怕的心那,現在恐怕早就千瘡百孔了吧?
走到車旁,許兵直接拉開前邊車門,直接坐了上去。剩下那仨人,隻有坐後邊的份了。叢容坐中間,徐曉斌和莫小娥坐兩邊。
汽車上路了,車上鴉雀無聲。連司機都納悶:這是接的兩個什麼人那?是倆啞巴嗎?而且把接人的人也帶的不會說話了。來的時候,倆人說了一路。回去的時候,怎麼就一聲不吭了呢?難道他們見麵就吵過一架了嗎?嗯,看這陣勢,像!
一路這麼無語下去,好像也太不像話了。這是來接人的,還是來得罪人的?徐曉斌清了清嗓子,準備打破沉默了。
徐曉斌問:“指導員,我們南京不錯吧?”
指導員點頭說:“嗯,是不錯,很大氣,有六朝古都的氣派。”
徐曉斌聽了是真高興,而且也真上來了說話的情緒。他高興地說:“那當然了!想當年,秦淮河上,那也是歌舞升平,一派盛世呢!”
許兵在前邊不耐煩地說:“盛世什麼呀!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尤唱後庭花,罵的不就是你們這些沒心沒肺的南京人嘛!”
許兵的話是有所指的,而且還暗藏殺機,把徐曉斌的情緒一下子就給打擊沒了。徐曉斌“哼”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莫小娥又一次領教了許兵的厲害,這兩口子簡直像是在演戲,表演許兵的厲害和絕對的權威。莫小娥心中非常反感,她不禁微微一笑,嘴角情不自禁地就挑了上去。這顯然是在冷笑,是在蔑視許連長的絕對權威!
不幸的是,許連長在前方的後視鏡中,恰巧看到了這蔑視的一笑。本來就一肚子氣的許連長,怎麼可能看到了就這麼輕易地算了呢?
許兵轉過身來,麵朝後排,徐曉斌以為她終於想明白了,要跟人家指導員客氣幾句了。不然的話,你來這一趟幹嘛呀!
誰知,許兵卻是要跟莫小娥說話!而且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明顯是來者不善的。
許兵問:“莫小娥,你怎麼好好的跑到南京去了呢?”
莫小娥的確心中非常的慌亂,她沒有料到這該死的女人會來這麼一手!真是太陰險,太可惡了!但莫小娥就是莫小娥,她心中雖然在翻江倒海,臉上也有些許的慌亂,但說出的話來,卻依然不尋常。
莫小娥不卑不亢地說:“我沒去過六朝古都,正好趁這個機會,跑去長長見識、開開眼。”
許兵心中恨道:你倒挺沉著鎮定的!看來果真是個老手了!哼!我就不信,扒不下你身上這層畫皮來!
許兵笑了笑,笑得有些誇張。她又去問叢容:“這倒挺不錯的!你不是一直都遺憾沒有出去旅遊結婚嗎?這下可補上了吧?你滿意了吧?”
叢容能滿意嗎?可這個時候,這種場合,他能說他不滿意嗎?叢容也看出了許兵的別有用心,他非常地不滿意!覺得她太過份了,也太過囂張了。莫小娥現在畢竟還是他的妻子,給她難看,難道他這做丈夫的,就會好看了嗎?!
徐曉斌看出了叢容的不悅,馬上去製止許兵,訓她說:“你快轉過身去吧!這麼扭著身子不累嗎!”
許兵呲牙一笑,笑得有些得意,說:“這有什麼可累的?聊聊天嘛!要不一車人都不說話,人家還以為咱們是聾啞學校的呢!是不是,上等兵?”
司機笑笑,不好回答。
許兵又問,還是問的莫小娥:“你是自己去的嗎?沒找個人做伴嗎?”
這個問話太險惡了!問得莫小娥一時都語塞了!
能回答是自己去的嗎?顯然不能,因為她的確不是自己去的。當著對自己已經起了疑心的丈夫,她更不敢睜著眼說瞎話了。但是,能說是同表哥一起去的嗎?雖然是不能不說的實話,但說了會是什麼結果呢?許兵肯定會陰陽怪氣地問:哪的表哥呀?我見過嗎?這時候,她莫小娥能說她許兵沒見過嗎?這不是當著叢容的麵打自己的嘴巴嗎?說見過嗎?許兵肯定要追著問:在哪兒見過?自己該怎麼說呢?說在自己家門口見過,就是被你堵在家裏不敢出來的那個人?當著叢容的麵,她應該這樣說,因為這是她告訴叢容的版本。但麵對著這個咄咄逼人的許兵,她敢這樣說嗎?她如果敢這樣硬著頭皮胡說,那麼,許兵就敢當場把那顆定時炸彈給引爆了!
莫小娥幹脆不說話了,她什麼都不說,就那麼仇恨地望著許兵,一聲不吭了。
叢容扭頭看了她一眼,看見了她眼中的仇恨。這仇恨的目光,基本上就是她莫小娥的口供了,這是在不打自招哇!叢容氣得呼吸都重了。
事已至此,徐曉斌也懶得再去管自己那操蛋的老婆了!管也沒用,管她也不聽,弄不好,還會搞得自己裏外不是人。再讓這個團裏的司機傳出去,傳得全團都知道他怕老婆,那又何必呢?於是,徐曉斌索性就裝聾作啞起來。
許兵依然在笑,她笑著麵對著莫小娥仇恨的目光。莫小娥看來是亂了方寸了,她竟然忘了許兵的軟肋了,忘了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了!如果此時此刻,莫小娥不這樣仇恨地看著許兵,而是可憐巴巴地望著她,那許兵很可能就會轉過身去鳴鑼收兵了。
可惜,莫小娥被氣昏了頭,全然不顧了,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就這樣仇恨地盯著許兵,眼睛裏竟然有了凶光!
莫小娥真的被氣昏了,她忘記了許兵是幹什麼的了。許兵是個當兵的,許兵是一連之長啊!她就是那種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軍人,一個不正經的女人眼中的凶光,豈能嚇得住她!
許兵收起了笑,表情嚴肅地質問莫小娥:“你為什麼這樣看我!?”
莫小娥在許兵凜厲的目光下,敗下陣來。她扭過頭來,不再看她,而是看起了車外。望著外邊明媚的陽光,和在陽光下自由自在的人們,莫小娥不禁悲從中來,一下子哭了起來。而且一哭就不可收拾,“嗚嗚”地一直停不下來。
許兵望著哭泣的莫小娥,眼中的凜厲不見了,眼神柔和了下來。她又看了一眼叢容,叢容正好也在看她,兩個搭擋對視了片刻,都讀懂了對方眼中的意思。許兵轉過身去,目視著前方,一語不發了。
莫小娥的哭聲,嗚嗚的,竟然不絕於耳。也沒人勸她,連她的丈夫都不管,就讓她這麼“嗚嗚”地哭了一路……
汽車進了院,許兵兩口子先下了車,剩下那倒黴的兩口子,留在車裏各懷心思了。
許兵望著遠去的汽車,半天不動,也不說話。徐曉斌在一旁說她:“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這下你舒服了吧?惹得人家哭了一路!”
許兵看了他一眼,說:“她應該哭!她應該好好反省反省!”
徐曉斌說:“既然是這樣,那你還難過什麼?”
許兵馬上咧開嘴笑了起來,說:“我幹嗎要難過?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終於讓這個妖娥子知道了,這世界上還是有白有黑、有是有非的!也終於讓她知道什麼是難堪、什麼是無地自容了!”
徐曉斌說她:“你就別在這嘴硬了!聽了她一路的哭聲,我都有些不忍心了,何況你呢?”
許兵盯著他的眼睛,問他:“你不忍心了?你為什麼要不忍心?”
徐曉斌說:“聽她哭成那樣,鐵石心腸也會讓她給哭軟的!”
許兵冷笑一下說:“這就是你們這些秦淮古都男人們的毛病!沒有你們這些沒出息的男人,哪來那些沒有廉恥的商女!”
徐曉斌真的不高興了,說:“我說許兵,你打擊麵也太廣了吧?我們南京怎麼得罪你了?讓你說成這樣!看你這沒完沒了地勁頭,你是不把世界上的人都得罪光,你不會舒坦吧!”
許兵笑了,又上來挽他的胳膊。徐曉斌自然不幹,極力掙脫她,可怎麼可能掙脫得開呢?
許兵說:“你就別裝腔作勢了!你要是覺得幸福,你就跺跺你的腳吧!咱們走吧,回連去吧!”
徐曉斌無可奈何地問她:“你又不怕影響了?”
許兵說:“唉!麵對著世上這麼多麵和心不和的夫妻,我也想通了,什麼影響不影響的!難道咱們夫妻恩愛,手挽手地走在一起,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嗎?你說是吧?”
徐曉斌讓她說的心服口服,馬上就很幸福、很心安理得地讓她挽著胳膊,昂首挺胸地走在大院裏。
走了一半,對麵來了個人,還是個熟人,兩口子像有人在喊一二三那樣,馬上就分開了。等那人走過之後,兩人相視一笑。
徐曉斌說:“不用再挽了嗎?”
許兵說:“算了!怪麻煩的!隻要心裏有就行了!不在於這種拉拉扯扯的形式!你看那妖娥子,天天像蛇一樣纏在叢容身上,好像親熱得不得了!背後怎麼樣?還不是背叛加無恥嘛!”
徐曉斌說:“你說,指導員該怎麼辦呢?”
許兵站住了,瞪起了眼睛:“這還用問嗎?除了離婚,讓那個女人滾蛋!還有別的可能嗎?”
徐曉斌說:“她要是不離呢?她偏不離婚,指導員能拿她怎麼辦呢?”
許兵不解地問:“怎麼會呢?她難道沒有自尊心嗎?她生下來,難道忘了帶自尊心到世上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