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3)

孟勇敢覺得自己都要崩潰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給自己做心理疏導,自我調適自己。他自己罵自己:孟勇敢,你這鳥人!你平時不是這種人嘛!行就行,不行就拉屁倒!你看看你現在這一會行、一會不行的熊樣子!罵完自己又勸自己:要不你幹脆也約人家一次!即然那麼喜歡人家,那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像徐曉斌說的那樣,即使是個糖衣炮彈,那就把糖衣吃進去,把炮彈吐出來。那怕是吐不出來,被炸得粉身碎骨了,好歹也是為自己喜歡的人送的命,也算是殉情了吧!

那就約她一次?出去找個地方坐坐?打開天窗說亮話?問問她有沒有這個意思、有沒有這個可能?如果實在張不開口直接問,那就拐彎摸角地試探試探她,還能一點也試探不出來?難道她是鐵板一塊?不會吧?她年輕輕的,沒那本事吧?除非她是個騙子,她成心要騙你,耍你玩!沒這種可能吧?她吃飽了飯撐得騙我幹什麼?她為什麼要耍我玩?我又沒招她、又沒惹她!即便我那次開著借來的新車到機場去接她,撞了車,在機場耽擱了大半天,但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我總不會是因為那種事得罪她吧?哎呀哎呀!奶奶的,怎麼又像開了倒車似的,又回來了!

孟勇敢覺得唱東方像迷一樣,令他疑竇叢生。她好好的,為什麼無緣無故地請他看什麼芭蕾舞呢?是覺得他可靠?還是認為他是個喜歡高雅藝術的人?後一種顯然是不大可能的,而且事實也證明那是錯誤的!他都在那兒睡得差點流哈啦子了,哪是那喜歡高雅藝術的人那!難道就是因為覺得他可靠,讓他陪著做了一次伴?這似乎也有點勉強,在北京她表姐的地盤上,找個可靠的做伴人,那還不隨便挑、隨便撿嗎?怎麼能輪到他頭上呢?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而且是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糊塗!

唉!真傷腦筋那!早上醒來。枕頭上落滿了頭發!可憐的自己,比那個伍子胥也強不到那去。人家是一夜白了頭,自己這雖然沒有一夜禿了頭,但要照這個樣子掉下去,禿頭那還不是早晚的事!

可憐的孟勇敢,被拉去看了場俄國人跳的《天鵝湖》,像是被那隻邪惡的黑天鵝施了魔法一般,整個人陷入了混亂之中,一會兒清楚、一會兒糊塗地痛苦不堪!

其實,孟勇敢這種時候,是完全可以同他的哥們徐曉斌傾訴的。找人傾訴,與自我調適,那是不一樣的!徐曉斌不但是他情同手足的戰友加哥們,更重要的是,徐曉斌還是通往唱東方的橋梁!是天塹啊!可惜的是,孟勇敢這個時候已經糊塗地誰也不相信、誰也不信任了,徐曉斌也不能幸免!

當然,這也不能全怪人家孟勇敢犯糊塗。這中間,雙料間諜徐曉斌也是難脫幹係的。雖然他堅決不承認自己是間諜,更不是什麼雙料的,但事實上,他自覺不自覺地充當了間諜的角色,而且的確是雙料的。不過,他這個間諜當得有點糊塗,也當得有點倒黴。人家職業間諜,都是當人說人話,當鬼說鬼話的。而他卻是反著的,他是當人說鬼話,當鬼說人話,弄得自己裏外不是人,兩麵都懷疑他,不信任他。什麼話也不跟他說,什麼事也不告訴他,弄得他也是相當相當地鬱悶的。

早上起床,徐曉斌看見了孟勇敢白枕巾上的黑頭發,馬上就明白是怎麼會事了,而且還是相當痛心的。但說出的話來,不知怎麼就有點變味了,有點餿了:“哎呀,老孟,你怎麼掉了這麼多頭發?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呀?”

老孟自然不肯承認自己有什麼心事了:“我哪來的心事呀?你才有心事呢!”

徐曉斌都有點陰陽怪氣了:“我有心事,我怎麼不掉頭發呢?”

老孟更沒好氣了:“掉頭發就一定是有心事嗎?你這是什麼邏輯!”

徐曉斌幾乎是興災樂禍了,他笑眯眯地氣人家:“我這是醫學邏輯,是中醫的邏輯。按中醫的講法,一般就是這樣的。”

老孟端著臉盆去洗漱,臨出門前丟下句:“對不起,我這是二般,不是一般!”

孟勇敢出去了,徐曉斌在屋裏反醒自己,認為自己的確有些莫名其妙不正常。明明是想幫他,怎麼說出的話來,像是在看熱鬧興災樂禍呢?真是奇了怪了!徐曉斌的本意是想找個由頭,把那件事給扯出來,好把自己知道的透露一些,讓孟勇敢心裏有點數,免得到時候真受什麼傷害。

當然,徐曉斌也不可能把知道的全告訴孟勇敢,他畢竟還要顧忌自己的老婆,不想讓自己的老婆受埋怨。從這點看,說人家徐曉斌有同性戀的嫌疑,實在是冤枉人家了。在哥們和老婆之間,他還是離老婆更近一些,對老婆更親一些的。

本來就不是什麼正經事,再加上出師又不利,搭上那麼貴的一張票做了個試金石,試出了一個疑似的同性戀。這不但令許兵覺得無趣,也令她覺得有些無聊。她都準備洗手不幹了,誰知唱東方卻來勁了,不依不饒了。

唱東方給許兵打電話,上來就質問她:“姐,那事還幹不幹了?”

許兵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問她:“什麼事呀?你說的什麼事呀?”

唱東方說她:“你看看你這個人,還是個連長呢!怎麼做事這麼有頭沒尾呢?事情是你挑起來的,怎麼又假裝忘了呢?你不是派我去刺探那個孟勇敢嗎?怎麼?又不刺探了?”

許兵笑了,說:“噢,原來這事呀!不是刺探出來了嗎?他不是對美女不感興趣嗎?他不是個疑似的同性戀患者嗎?”

唱東方說:“疑似又不是確診!不是還沒確定嗎?”

許兵問她:“你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想再確認一下嗎?”

唱東方說:“當然了!我從來就不做半途而廢的事!”

許兵又問:“如果確認了,你又準備幹什麼呢?”

唱東方不幹了:“姐!怎麼成了我準備幹什麼了?不是你們要幹什麼嗎?”

許兵也不像是裝傻:“是呀,當初我們要幹什麼來著?”

唱東方替她說:“你們要幫助你們那個倪雙影!幫她報仇!讓孟勇敢也嚐嚐受冷落的滋味!”

許兵想起來了:“對對對,是這麼回事兒!但現在問題是人家不理咱這個茬呀,咱還能怎麼辦?”

唱東方說:“就試了那麼一次,你怎麼知道他不理咱的茬呢?”

許兵笑了,說:“噢,我明白了,鬧了半天,是你嚐到了受冷落的滋味了,你先受不了了,你準備替自己報仇哇!”

唱東方當然不承認了:“你胡說什麼呀!我哪是替自己報仇,我是替你們倪分隊長報仇!”

許兵還笑:“對對對,管他替誰報仇了,反正是替咱們婦女報仇,咱們婦女的冤仇多,是該好好報報了!我問你,你打算怎麼報呢?”

唱東方氣呼呼地說:“再約他!我就不信治不服他!”

許兵說:“要是人家確實是同性戀怎麼辦?你長得再漂亮,那也白搭呀!”

唱東方惡狠狠地說:“他就是個真同性戀,我也要把他治成雙性戀!”

許兵哈哈大笑,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許兵給徐曉斌打電話:“哎,這個星期天我準備到你戰鬥過的哨所去,你想不想去故地重遊哇?”

徐曉斌一迭聲地說:“去去去!我當然要去了!哎,我把孟勇敢叫上行嗎?”

許兵欲擒故縱地假裝猶豫:“哎呀,那車裏坐得下嗎?我還給哨所帶了好多慰問品呢,我怕車子坐不下。”

徐曉斌說:“擠一擠嘛!要是實在擠不開,就讓孟勇敢借輛車去,我倆在後邊跟著。”

許兵又假裝關心:“哎喲,他還敢自己開車呀?”

徐曉斌替他誇海口:“現在不是以前了!他現在開賽車都沒問題了!”

許兵最後假裝痛快:“那好吧!就帶上你倆吧!你們也別借車了,就擠一擠吧!”

徐曉斌在這邊實心實意地直謝人家,人家在那邊捂著嘴、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徐曉斌馬上找到孟勇敢,報功似地一說,人家孟勇敢馬上就懷疑這是個騙局,裏頭肯定有詐。

孟勇敢敏感地問:“會不會她表妹也去呀?”

徐曉斌馬上搖頭,馬上否認:“怎麼會呢?這是去工作,又不是去遊玩!再說了,連你都差點沒座位呢!是我再三要求的,我威脅我老婆,說如果不讓你去,就別想讓我也去!”沒等說完,他自己都笑了起來。笑夠了又問:“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就說一聲,人家還可以給哨所多帶點東西!”

孟勇敢嘴上說著:“好好好,我去!我去!我去還不行嗎?”心裏卻激動得都在打顫了。因為他不相信唱東方不去,又是星期天,又是進山去踏青,許兵會把表妹一個人丟在家裏?不可能嘛!熱戀中的孟勇敢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勁頭又出來了!

星期天一大早,徐曉斌就激動得睡不著了。他一會一趟地起來躺下,不是去喝開水,就是去上廁所。把許兵煩得夠嗆,睜開眼就訓他:“你這人是怎麼回事?好不容易過個星期天睡會懶覺,你怎麼就不能消停點呢?”

徐曉斌說:“咱今天不是有事嗎?不是去哨所嗎?咱早點起來準備準備吧?”

許兵煩嘰嘰地說:“準備什麼?有什麼可準備的?你不就是去故地重遊嗎?你以為你是毛主席回韶山那?真是的!”

徐曉斌被訓了一頓,老老實實又躺下來,睡不著又不敢動,在床上度時如年地熬到了許連長起床。

徐曉斌見許兵穿便衣,就問:“哎,你不穿軍裝去嗎?”

許兵不耐煩地說:“穿什麼軍裝啊,我這次去是微服私訪,用不著穿軍裝!”

徐曉斌問:“那我呢?我用不用穿軍裝?”

許兵反問他:“你想穿嗎?”

徐曉斌趕緊點頭,趕緊說:“嗯,我是想穿著軍裝回去看看。那裏畢竟是我人生騰飛的地方,一想到那裏,我還真有點激動呢!”

許兵笑了,說他:“那你就穿唄!怪不得一大早就激動得不睡了呢,想不到你還有這種哨所情結!”

徐曉斌有點動情地說:“你沒在哨所呆過,你當然不能理解我們的心情了。”

許兵問:“你們的心情?難道孟勇敢也是你這種心情?”

徐曉斌說:“那當然了,我倆的心情是一樣的。”

許兵又問:“那他也會穿軍裝嗎?”

徐曉斌說:“那當然了!這是我倆商量好的,我倆這次去故地重遊,真有點回家光宗耀祖的感覺呢!”

許兵直咂嘴:“嘖嘖……越說還越來勁了!”

徐曉斌跟在許兵的身後下了樓,一看到那輛氣派的三淩大吉普,心裏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等再看到駕駛座上的唱東方,他的頭都大了。

唱東方按下車窗,探出頭來,笑容滿麵地問候:“姐夫,早!”

姐夫的頭還是大的,他懵頭昏腦地說:“早早,你也早!”同時他心裏還有另一種聲音:早早,早你個頭哇!你怎麼來了?誰讓你來的!青天大老爺呀!孟勇敢那!這下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