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裏單騎,憂悒終生(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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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的夜,閃爍著淒冷的光。

蕭紅坐在書桌前,本想寫點東西,可當顫抖的手拿起筆時,又在幾聲歎息後,憤憤地放下。她的心髒在戰栗,血液在竄湧,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像浸在了冷水中。

夜還是那麼黑暗,沒有一絲月華,也不曾看到一縷星光。而今,隻有冷風和驟雨陪她流浪,敲碎一顆彷徨無措、又百感交集的心。

第二日黃昏,蕭紅踏著殘陽,約端木來到一處公園裏。

經過昨日的思想鬥爭,她早已在心下做了一個決定:永遠離開蕭軍,不做他的妻子,亦不做他的奴隸。從此,帶著微笑,充滿陽光,去過想要的生活。隻是,每當蕭紅撫摸著漸次隆起的肚子時,她終究有千萬種難以言說的痛在胸口蔓延。

蕭軍可以離開她的世界,但他所留下來的記憶,所掩埋的過往,所帶來的一切愛與恨,真的可以拋棄嗎?況且,他們之間還有一個未曾出世的“小不點”,偶爾也會學他父親的模樣,傲慢地踹蕭紅一腳。

這對父子,真是夠了!

麵對溫柔儒雅的端木,蕭紅仿佛找到了下一個停泊的港灣。就這樣,鼻子一酸,眼淚在冷風的緊逼下,沒來由地落下來。她撲向端木的懷抱,帶著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奮不顧身。隻盼著下一個天亮,眼睛不是紅腫的,心髒不是灼燒的,窗外能開滿飄滿香氣的鮮花,大地再不是一望無垠的蒼涼。

赤紅的雲霞,灩灩的水波,似乎全天下的景色都是淒涼的。

難道,上天看到了她的苦,故而要陪她一塊憂傷嗎?

蕭紅不想隱瞞著端木,她要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包括與蕭軍的徹底分手,肚子懷著的蕭軍的孩子。假若端木能接受,她可以忍受一切的流言蜚語,從此握緊他的手,邁向暗湧著狂風暴雨的新生活。假若端木不能接受,她隻得一個人踏上未知的前方,追尋一種獨居隱世的生活,或是在大海茫茫的東京;或是在從未去過的西歐;抑或是上海的某個村莊,大東北的某片深林裏。

自從見到蕭紅的第一眼起,端木的心便不再是自己的了。如今,這個女人帶著滄桑,飽受摧殘,像個受傷的羔羊進駐他的胸膛,端木怎能不心疼呢?他悵然歎了一口氣,顫抖著還她一個擁抱。倏然,炙熱的暖流,一瞬間澆灌著兩顆破碎的心。一個是心疼,一個是孤苦。世上的萬語千言,終究抵不過三個字:“我要你。”

當蕭紅和端木確定戀愛關係之後,整個“西戰團”亂成了一鍋粥。大家沸沸揚揚地議論著,仿佛一點也不看好這段感情。畢竟端木的名聲太差了,很少有人對他有好印象。況且,有時蕭軍還會對二人冷不防地來個顏色,更增加了別人的談資。

一天夜裏,月色漸冷。

醉意醺醺的蕭軍突然踹開端木的房門,像個地痞流氓般拉著他去決鬥。在蕭軍眼裏,感情上的事也可以用武力解決,就像當初在上海對待小報記者一樣,一拳下去,那人再不敢肆意糾纏。

然而,有時愛情就是那麼微妙,若她不喜歡你了,任何的生拉硬扯都是枉然。況且,蕭紅心中的恨遠比愛更洶湧,她厭惡蕭軍的野蠻,更厭惡他盛氣淩人的姿態。於是,清輝流照的房間裏,三個人成了僵直的木偶。

最後,當蕭軍實在氣不過,想要上前拉上端木時,蕭紅再也無法忍受,眼角迸著熱淚,狠狠地指著他說:“蕭軍,這裏是八路軍辦事處,你不能耍野蠻,你這種憲兵作風還是收起來吧!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你要是把他弄死,我也把你弄死!這點你該相信我,你最好忍耐些。”(節選自葉君《從異鄉到異鄉——蕭紅傳》)

看著蕭紅蒼白的臉頰,聽著那一陣聲嘶力竭的呐喊,回味一滴滴濺落地上的淚花發出撼天動地的聲音,蕭軍終於收手了,他知道,倘若繼續下去,端木蕻良不會出事,怕是蕭紅會受到不該有的傷害。

但凡世上的愛情,發展到刻骨銘心的地步,腦海裏想著念著的,恐怕全是那一縷抹不去的傷。即便在考慮問題時,也是多想她,少想自己。蕭軍驀然體會到,以前的自己有多麼蠢,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傷了蕭紅,致使她至今義憤難平,甚至於恨他到了骨子裏。

愛一個人不容易,但恨一個人更不容易。

愛一個人常帶著幸福的微笑,而恨一個人卻要每日每夜吞下冷如冰水的眼淚。

鹹鹹的味道,重重的別離。

世上的好也罷,壞也罷,忘記的,忘不掉的,都隨著昨夜的清風,飛往掛滿星耀的天邊了。不知經過了多少個日夜的輾轉熟思,蕭紅終於決定放手了。而蕭軍,那個蠻橫不講理的男人,又是否會放過她和端木,從今而後離開他們的生活呢?

答案是否定的。

蕭軍從不會這麼容易服輸,既然無法給端木一頓教訓,他索性找來一個木棍,每天跟在端木和蕭紅身後,也不說話,也不動手,隻是冷冷地威懾,像是心狠手辣的日本間諜。

時間長了,端木有點後怕,便想帶著蕭紅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二人商議好後,於4月下旬,坐上輪渡重返武漢。

天空蔚藍得像一塊幕布,在靜謐的清晨,四周的海水熱烈地衝擊著船上的鋼板。她站在高高的桅杆前,遙望水天一色的遠方。沉沉的心思,或許沒有誰能懂吧,即便是端木,也不見得能揣摩出一二。其實,懂她的人已經走遠了,恍如那一隻在海麵上蜻蜓點水的海鷗,一刹那的駐留,又是一刹那的遠去。

端木站在蕭紅身後,溫柔地提出一句,假如他們安定下來,必然給她一個家。他們要結婚,要生孩子,還要過上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其實,這才是蕭紅最想要的,也是她在曆經磨難之後,於亂世中緊緊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5月初,端木蕻良的三哥從浙江上虞趕到武漢,與當時在武漢大學讀書的劉國英訂婚了。端木得知這件事後,內心略有幾分亢奮。他想著,三哥若是結了婚,便意味著他和蕭紅的婚事也可以近些辦了。於是,端木向三哥提出了要與蕭紅結婚的打算。

然而,曹家的人並不看好這樁婚姻,尤其是端木的母親,絕不會允許一個與兩個男人同居過的女人嫁入曹家。三哥因為這件事,還特意給端木上了一課。但是端木心下已決,他執意強調蕭紅的好,執意下定娶蕭紅的意願。即便三哥橫加阻攔,也沒有取得應有的效果。後來,三哥勉勉強強答應下來,還說替端木保密。臨行前,他留給端木一筆錢,算作結婚禮金,剛好可以幫他們置辦排場。

暮色裏,端木目送三哥遠走,居然有點感動。三哥終究是疼他的,就像小時候一樣,既充當兄長又扮演父親。回到屋子裏,端木將這筆錢拿給蕭紅,兩人商議著快些完婚,盡早開始正常的夫妻生活。

5月下旬,在一片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中,兩人終於走到了一起。

蕭紅第一次穿上新娘裝,第一次濃妝豔抹,也第一次站在那麼多人麵前,手挽著不是最愛,但會一直廝守下去的戀人。遙想當年,她多想擁有一場夢寐以求,但不需要多麼華麗的婚禮。然而,那一個公主般的美夢還沒有做成,就被蕭軍摔得支離破碎。

如今,夢想成真了,她居然像飄搖在雲海中,幾分癡迷,幾分清醒。

縱然與端木結婚時,沒有奢侈的布局,沒有親人的祝賀,也沒有教父的致辭,但雙方一樣可以開懷地唱歌,一樣能夠挽起彼此的手,向著蒼天和大地祈禱,一樣可以用茶代酒,相視而笑,互敬對方七八十杯。

或許,這就是溫暖,這就是生活。

不需要多麼激烈,也不需要跌宕起伏,隻需要普普通通,健健康康。

愛的人都在,恨的人走遠。

在婚禮致辭上,蕭紅笑靨如花。她和端木站在人群前麵,一一感謝前來參加婚禮的人。這些人大多數都是端木的親戚,蕭紅是第一次見。他們兩人的父母都沒來,在如此美好的日子裏,不得不說有點淒涼。蕭紅頓了很久,意味深長地告訴眾人:“掏肝剖肺地說,我和端木蕻良沒有什麼羅曼蒂克式的戀愛曆史,是我在決定同三郎永遠分開的時候才發現了他。我對他沒有什麼過高的希求,隻想過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沒有爭吵,沒有打鬧,沒有不忠,沒有譏笑,有的隻是互相諒解、愛護、體貼。……我深深感到,像我眼下這種狀況的人,還要什麼名分?可端木卻做了犧牲,就這一點我感到十分滿足了。”(節選自葉君《從異鄉到異鄉——蕭紅傳》)

沒有多麼纏綿的情話,也沒有感人肺腑的故事,隻有幾張八仙桌,隻有幾十個到來的親朋,還有布置得極其簡陋的婚房、禮堂以及喜宴。但是,他們都很開心,而且都是第一次結婚,第一次於人群中光明正大地呼喊彼此的名字。

蕭紅沒有給端木準備禮物,隻是將當年魯迅和許廣平給她的四顆南國相思豆轉贈給端木,算作二人的定情信物。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有多少相思是無價的,每當春天的時候,悄悄綻出新芽?有多少人是需要忘記的,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擦盡即將幹涸的眼淚?又有多少故事是需要改寫的,每當遇到另一個人時,全心全意地一往無前?

端木成了蕭紅今生中最後一個男人,也是她在曆經滄桑、厭倦漂泊後,所做的唯一一次妥協和掙紮。然而,不是所有的希望都能開出美麗的花,也不是所有的依靠都能結滿豐碩的果實。

遇到端木,是福,也是禍。

[2] 一縷香魂,生當複來歸

六七月間,日軍開始分五路進攻武漢。盡管國民政府曾發出“保衛大武漢”的號召,但是沒有人會相信武漢能守住。一時間,整個城市,人心惶惶。

在萬分危急的關頭,蕭紅找到了羅烽,希望他能幫自己搞到兩張船票。然而,當時戰況十分緊急,羅烽費盡千辛萬苦,也隻是弄到了一張。

8月初,蕭紅和端木因為去留問題,展開了激烈的爭論。蕭紅讓他先走,自己選擇留在武漢。至於原因,她覺得自己挺著大肚子,在人群中穿梭很不方便。況且,如今大家都在逃難,重慶肯定人山人海,房價也會飛漲。所以,她想讓端木先找個落腳點,等情況穩定後,她再想辦法過去。

然而,那時敵人的戰機快要飛到屋頂了,倘若這次機會沒有了,哪還有機會再逃?

傻傻的蕭紅,把僅有的一張船票,就這樣交付到一個男人手中。

她從未想過,如今命途的顛簸,注定了她一生孤獨無依的宿命。

端木走了,拿著她給的船票,帶著畏懼死亡的心緒,踩著血紅的暮色,於冗長的街道上,沒有多回幾次頭地倉皇而逃。臨行時,他沒能擁抱著蕭紅,流下萬分不舍的眼淚,亦沒能歉意地自責,送去真摯的關心。

他走得匆忙,腳步急如流星,於赤霞深處,消失不見。

曾經,端木想做一名戰地記者,把戰場上的慘烈和哀號,化成如黃河般咆哮奔騰的文字。然而,當戰爭真的來臨時,他竟沒有勇氣上前,反而拿著一個懷孕女人給的船票,一個人逃往安全的、沒有轟炸聲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