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們該去麵見皇上了。”一旁等著引路的大太監出聲提醒,華樂被嚇了一跳,轉頭便聽見小鈴鐺脆響了一聲。
就像是母親的一聲叮囑。
華樂坐在車裏垂著腦袋看著手裏握著的兩顆金鈴鐺,方才好像又過了一道城門,已經有喧嚷聲隱隱約約地傳過來。
馬車走的很慢,窗上的流蘇緩緩地晃,外麵小販叫賣著今早剛摘的新鮮瓜果,相熟的人粗著嗓子打招呼,孩童扯著母親的手哭著討要一串糖葫蘆——已經十年沒有回到大梁了,上次聽見這些聲音,她才十一歲剛過半,身上裹著厚厚的襖子與鮮紅的披風,像現在一樣手中緊緊抓著母親原本用來給她束頭發的布條上的掛著的兩顆金鈴鐺。
當年那個瘦小的女孩穿著一身華麗的衣裙站在大殿中央,她有些畏懼,偷偷抬起頭去瞥這個她從未見過的‘父親’,那男人端坐於高位之上,似乎看了她一眼,又挪開了視線:“便是她了。”話音未落,便有個穿著奇怪衣裳頂著尖尖高帽子的長滿絡腮胡子的男人走到她身邊,彎著身似乎是行了個奇奇怪怪的禮,用不太標準的官話道:“感謝您,皇帝陛下。米賀爾會保佑您的。”說完轉身對她說道:“公主殿下,還請您做好準備,明日一早隊伍就要出發回大夏了。”
“大夏是什麼地方?”華樂問道,而對方並沒來得及回答,皇帝突然厲聲催促那大胡子男人,他便隻好又行了下奇怪的禮退出了大殿,一直未曾出聲的身後的大臣們仍舊沉默著,他們低著頭,無悲無喜像是一尊尊沒感情的木偶。
她的父親終於舍得將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沉默了一會兒,他開口問道:“今年幾歲了?”
“十一歲,是夏天生的。”
“如此也不小了。你叫什麼?”
“華樂,是樂曲的樂。”
那男人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良久才嗯了一聲又道:“明日,你便跟他們去大夏。有什麼想要的,孤會盡量滿足你。”
“大夏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要去那裏?”華樂抬起頭來,她疑惑地看向高坐在台上無比尊貴的男人,他長得與自己一點也不像,跟持哥哥也不像,為什麼他會是父親呢?
“你想要什麼賞賜?”男人沒有回複她的問題,重複了一遍,似乎在炫耀他無人能及的財富與權利。
華樂奇怪地看著他,他也看著華樂,大殿上安靜得連繡花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我要母親和持哥哥。”
大殿上好像更安靜了,她看向旁邊沉默地站著的大臣們,他們的腰似乎彎的更厲害了。
“孤答應你,”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是下了多大的決心一般,而華樂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被一盆子冷水重新澆了下來,“他們可以離開冷宮。”
“我的意思是跟我一起……”
“華樂。”皇帝打斷了她的話,目光冷峻,就如嶸持將她推出門時一般,“太貪心隻會害了他們。”
下了那個金碧輝煌的大殿,太監說送她去她母妃之前住過的宮殿,她走進落滿了灰仍舊比冷宮敞亮大氣的宮院,還沒找到地方坐下,一連串的宮女太監便捧著東西送到了她眼前,疊成山的紅瑪瑙項鏈、封在盒子裏金製的長命鎖、顏色溫潤像是雞蛋一般的玉如意、繡滿花朵蝴蝶的衣裳——一樣樣一件件,她之前甚至聽都沒聽說過,奪目的光彩晃花了她的眼睛,她看著宮女們將東西擺在桌子上,忽然聽見金鈴鐺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