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政治經驗的角度看,人們應該時刻警惕政治權威導致的多數專製,反對任何形式的政治專製侵犯個性。托克維爾熱愛自由,密爾講求個性。密爾論證個性的自發性,個人應用和解釋經驗是人的權利與條件;無能的個人祈求他人的庇護,當然就喪失應有的個性。密爾認為,社會權威是有限的,個人與社會之間擁有界限,但個人不可避免地生活在社會中,每個人的個性都有適合的活動領域。經驗並不對任何人的個性適用,一定要經過一定時間和道德積累之後道德與審慎的真理才能建立起來。所以,密爾強調,要時刻警惕行動或感覺的暴政,認為最理想的政府形式是代議製政府,在任何政府中都要注意以國家利益犧牲個人自由的口號或政策。國家不應該完全限製政治活動,公意並不唯獨是政府的回聲;任何人都不能成為立法上的奴隸,要時刻警惕控製行動的教育帶來的危害。奧克肖特認為,最好的政府形式就是在特定環境中的最好政府形式而已。
奧克肖特論證代議製民主,其實意在從哲學上進一步闡釋個性,彌補意識形態的政治或信仰的政治的缺陷。他並不讚成理性主義指導下的民主觀,認為公民參與政治的普遍性和公正性是民主的最重要特點。奧克肖特所說的民主實質上是指公民聯合體的參與機製,包括參與者是誰和如何參與兩個問題。他質疑當代自由主義強調的憲政政府與代議製民主之間的關聯,指出憲政政府的基本原理應該是司法獨立原則。他不認為司法獨立就是確保行政、立法和司法之間的權力和部門之間的平衡。事實上,司法獨立本身就暗含司法推理的方法,能夠從解決爭端中擺脫出來。這些推理的方法限製隻能解決特定情況下的爭端。因此,司法結論不僅作為邏輯推理的結果,而且通過立法部門建立的法律得以表達。法院其實不應該推卸立法責任,而應該認同司法規則的限製。總之,奧克肖特反對自由主義的各種抽象理論,也反對法律與製度的抽象結構。這暗示奧克肖特對任何工具性視角都采取反對的態度。
個人參與民主的過程,就是個人自我實現的過程。奧克肖特提倡消極治理思想,即整個製度安排並非要實現企業聯合體的目標,而是要最大可能地實現參與者的期望。奧克肖特曾經在劍橋大學就讀,其公民聯合體理論不可避免受到劍橋學派的影響。關注曆史語境(Context)和傳統價值等劍橋學派的精髓都能在奧克肖特的公民聯合體理論中找到痕跡。但是,奧克肖特認為,劍橋學派的政治主題為製度(政府的形式等)的觀點是對政治的誤解與濫用。因為,專注政府形式無法囊括政治科學整體,僅僅涉及某些部分。奧克肖特強調,不應脫離人類的經驗整體思考政府問題。政治哲學的思想遺產能夠為政府形式與人類社會的製度提供意義與內涵。而且,政府形式是很短暫的,它體現的理念是不充分的,可能伴隨時代發生改變,然而國家的本質精神是不變的。所以,奧克肖特提出的政治科學的主題是人,而不是製度。除了政治製度,社會生活中有更重要的事情。奧克肖特認為,如果一味強調政治製度的價值,將會動搖人類社會生活的基礎。人類聯合體的本質、意義及其在此基礎上的規則是真正的政治本質。人類聯合的問題能夠從各種人類經驗中獲得給養。民主參與就是個人需要的表達,隻要不對其他的參與者形成實質性的妨害,就是被製度認可的合理要求。因此,政治參與根本上基於最低的道德底線,在這個底線之上,參與者不需要過分的政治熱情。所有的參與行為在追求自身滿足時,就已經形成了有序的整體和實現了共通的品質。這是一種內在的理性的參與行為,如果每個人都是理性的,那麼理性的統一性質就能反映到全部的行為上來。奧克肖特強調的關鍵就是,這種參與的民主必須解除對某種共同事業的追求。
理性主義者和經驗主義者都認識到代議製的優越性,不過他們對代議製的態度卻是截然不同的。從來源上講,根本的差異就在於,英國經驗主義者認為代議製的來源在於人的心理的共通感受,在於人長期共存的傳統、道德和榮譽的相互影響,在於對共同的權威的信奉。而理性主義者則與之不同,他們認為,代議製形成的根本原因,是先於其製度而產生的議會製意識形態,是理性已經設計和規定了的結果,是絕對平均意義上的公平思想的外在表現。奧克肖特否認法治是實現社會正義的工具,還指出程序的執行過程因為促進社會正義而變得危險,因為立法正義強製推行規則將會損害自由。
奧克肖特意識到法律程序與代議製民主之間的緊張關係,否認當代民主製的程序能夠促進平等權利的觀點。他批判古典自由主義和新自由主義的理念,因為他認為二者都屬於理性主義範疇。例如,奧克肖特認為,羅爾斯的理性正是一種工具理性。因為,羅爾斯主張的分配正義理論便是一種理性主義的科學建構。代議製本質上不屬於自由主義的意識形態,自由民主隻是一種生活傳統或者生活方式。理性的意誌應該避免工具主義的思維,隻有這樣才能為公民聯合體的建構作出應有的貢獻。奧克肖特認同自己屬於理性意誌的傳統,提出解釋思想並不意味著告訴人們如何行動,這與理性主義者不同。他認為,自由民主不是抽象的理念或者抽象的權利,而應該成為“社會整合的生活方法,那是人類已經發明的最具公民性和有效性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