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泛黑的麵容讓崔小墨真的到現在都無法忘記。
媽媽站在小墨的左前方,背對著房間。爺爺奶奶坐在兩張四角凳子上,還有大伯和三叔兩個人有氣無力的看著腳下,坐在家裏唯一的一張破爛發舊的洋紅沙發上。
小墨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爸爸死了嗎?”
不會的,不會的?爸爸怎麼可能死啊?這一定是騙人的。小墨死命地搖著腦袋,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
“爸爸不可能死吧。”小墨心想。
“但是爺爺奶奶好像在說爸爸死了的樣子啊。”
“不對不對,爸爸一定隻是出了意外而已,剛剛不是說去了縣醫院嗎?”
“那殯儀館又是什麼樣子的?”小墨的腦海突然浮現了崔恒真死去,緊緊閉著眼睛的樣。
“呸!”小墨使勁兒,用自己的手掌心狠狠地甩了自己的一個耳光,意欲使自己清醒一點兒,小聲低估著對自己說:“你****啊!他們說的其他的重要的事兒吧。”
他幼小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每一個痙攣都在抽動。所有的事情如同千軍萬馬被一道大長刀,從腰間一瞬間切成兩半。他的脖子不斷的抽搐,抽搐。呼吸也一搐一搐的,呼出來的氣也發出難以控製的聲音。他閉上眼,捂住嘴角,躲在角落裏哭泣。
天地間是尖銳的呼嘯聲,穿過耳膜撞擊地發痛。
這一定是在做夢,對!一定是在做夢。
這樣的夢境是一個無限的悲劇,卻也略顯得慈悲的寓言。
崔小墨哭的很厲害,他無法想象那些畫麵有多麼震懾人心,也無法想象爸爸死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子,他在哪兒?他在什麼地方?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小墨心裏的一處空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處空洞究竟在身體的哪個部位。
一陣又一陣尖銳的憂傷從小墨的心髒劃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悄地哭泣著。他感覺到爸爸應該是死了,可是,他的心,卻一直在懷疑這件事情的真相。但是又想到房間隔壁那些哭喪的淚眼,他再一次無法拒絕這一真相了。
“爸爸死了,爸爸死了..”
小墨一陣暈眩,倒在床上,大滴大滴的淚珠,從長長的黑色睫毛處落下,滾燙地沿著眼角,向兩鬢蔓延開來。
一滴一滴,一滴一滴,最後淚如泉湧。抽搐著不可思議的水滴。
腦海中浮現著,小時候,爸爸第一次帶他去綠色的桑樹田裏,采摘桑樹果時的快樂記憶;腦海中,浮現著,爸爸第一次騎著自行車,帶他去周縣遊玩的記憶;腦海中,浮現著,爸爸第一次因為沒有給他買零食,他撕扯著爸爸頭發的記憶;腦海中,浮現著,爸爸第一次,帶著他,在縣人民公園,參觀日本墜機,坐上旋轉飛機的記憶;腦海中,浮現著,爸爸當作馬給他騎的記憶;腦海中,浮現著,爸爸和他打架鬥毆,稱兄道弟的記憶..
小時候,小時候,那些都是小時候,可是現在,小墨不也是才九歲嗎?
那一切的一切一切的記憶。
爸爸白天還在身邊,為什麼,現在好像離自己有了地球到宇宙的距離。
爸爸,你在哪兒?
這夜晚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