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除了你們娘兒倆呆的地方,我哪兒也不去!”
破爛不堪的廚房門,生出了一個又一個蟲洞,這些木頭都好像在多少年風雨的洗禮之中,漸漸地老化。
殘碎的玻璃門窗,腐朽的老木頭,生鏽了的銀色水龍頭。2003年,誰都不知道崔小墨竟是生活在這樣一個貧窮落魄的家庭裏,隻不過那時,他自己十幾年後想起來也覺得,那時候多麼的幸福。
有錢不是最終目的,幸福才是人們真的想要追求的東西。男人們想要拚命賺錢養家糊口,看到自己的孩子和老婆不受任何風霜和傷害,那就是他們的幸福;女人們想要有一個人真正愛自己的老公和一個懂事聽話的孩子,那就是她們的幸福;孩子們隻要有爸爸媽媽的嗬護,有一個棒棒糖,有一群小夥伴嬉笑玩鬧,那便是他們的幸福。
“小墨啊,你過來。”溫柔男子的聲音傳來。
“哦。”小墨還在唧吧著嘴裏的紅色尖頭朝天椒,嘴巴被辣地有些浮腫,還好深得媽媽湖南吃辣達人真傳,吃得再多辣椒,哪怕是吃到眼淚溢滿嘴角,他還是忍不住,像吃毒品似的,吃著辣椒。
小墨從長木頭板凳上跳了下來,看到爸爸媽媽的樣子,也沒覺得什麼,他好像正是這樣一個為新時代來臨特地準備好的新人一樣,完全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小墨,你要好好愛媽媽哦。”爸爸說話了,帶著命令式的語氣。
“那是當然。”
“嗯。”
“有人欺負媽媽,要記得保護媽媽哦。”
“嗯。”
“爸爸不在的時候,你也不要惹媽媽傷心哦。”
“嗯。”
“你在說什麼啊!弄得像要別離似的。”張十月覺得像是被什麼頂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裏,不能動彈。呼吸在一米寬的地方。整個世界卻又在轉動中變得愈加寬廣。
崔恒真不為所動,說:“十月,等我把事兒交代完嘛!”
張十月的的心髒不知名地加速起來,不知名地顫抖起來。她忽然想到那天晚上,他們一家三口從崔恒真媽媽那裏吃飯回家,她在自家橋頭看到房子裏西邊的牆角處,一個毛茸茸的,身高不足一米的黑影,臉上沒有表情地,站在一片水泥地上,那個黑影,身體像透明的,腿腳也看不太清晰,隱隱約約若影若現。她那時以為是恒真,可是他回過頭,恒真還騎著黑色的自行車,在身後和小墨逗樂,於是她就認為那是個幻覺,沒有叫出聲。
可是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在沒有燈光,沒有星辰日月射進窗戶的房間裏,她,看到了這輩子她最後悔也最詭異的一麵。
她叫了一聲恒真,然後崔恒真就轉過頭,突然把眼睛睜開,一道暗綠色的,綠地像翡翠一樣的眼睛,閃動著如泉水般的熒光,直逼逼地望著她。她嚇了一跳,沒有發出聲,她趕緊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再睜開,仔仔細細,努力地看了一下。綠色已經沒有,剩下的隻是一片漆黑。
剛剛急促的呼吸也稍微平靜下來。
可是她的胸口和腦海總是有不知名地回聲出現,仿佛就是有什麼東西在不遠不近地地方不斷召喚著她,而她,始終認為,那是幻覺而已。
一切都隻是眼睛花了,耳朵也隻是幻聽而已。
對,沒錯。
“再見,注意安全!”午餐過後,張十月和小墨揮動著手臂,在秋風拂麵的陽光下,送崔恒真去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