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斯科(Taxco)被稱之為世界上最古老的銀都之一,在墨西哥城西南邊,距離墨西哥城一百六十多公裏,從墨西哥城轉車需要三個小時,它坐落在一座陡峭的山坡上,周圍是峻峭的山野和懸崖,那裏有保存完好的巴洛克殖民地建築。鵝卵石街道上塞滿了老舊的甲殼蟲出租車和悠哉閑逛的人。我在車上雖然一夜未合眼,卻無心欣賞車外的美景。到目的地後,我疲憊邋遢地拖著大箱子從巴士上走下來。
“嗨,你好,需要幫忙嗎?”
“哦,不用了,謝謝!”
“你來達斯科學習首飾設計嗎?”
“是。”我敷衍地答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來這裏的原因,當時我一心隻想遠遠逃離有海水的地方,有多遠逃多遠,那場災難的陰影讓我心有餘悸。這時,一輛老式出租車停在我麵前,司機戴著電影中常有的巴拿馬草帽,他探出頭,用西班牙語大聲喊:“你好,去哪裏?”我塞了一張有地址的紙條給他:“走吧,二十比索。”我將大行李箱塞進車中,向剛剛和我搭話的人匆匆告別。
“留個Email地址吧!”他執著地追著剛啟動的車,眼神裏寫滿了期待。
我留下了地址,但我的車將他拋在了遙遠的山城車站。
他,就是塞薩。
塞薩來自墨西哥中部,設計專業畢業,並自創品牌。來來回回的電子郵件,讓我很快成了他手工製銀的學生。他和一般的墨西哥男孩不同,他很有禮貌,很安靜,誠實善良,我用中文叫他“大師兄”。
起初,我們在郵件裏不斷討論著如何手工製銀,他給我分享了很多他的想法和圖片,並一直鼓勵我大膽嚐試自己的設計理念。我們慢慢地從郵件交流變成了見麵聊天,而大部分時間,我們相約在聖普裏斯卡大教堂門口。
一種奇妙的磁場,開始在大教堂門口的等待中慢慢產生,悄悄發生化學作用……因為我們有著太多的相同嗜好,我們都喜歡攝影,喜歡各種有趣的石頭和水晶,喜歡逛有各種古董玩意的店鋪……我們之間有著太多的話題可以談,我們每天穿梭在達斯科高低不平、長短不一的石頭山路上,尋覓各種漂亮好玩的石頭水晶店。我們都懷揣對美的執著追求,而我們的品位也出奇一致。
雖然我們隻能用英文和簡單的西班牙語交流,雖然我們有太多迥異的文化背景,卻絲毫沒有影響我們交流的熱情。
常年在外,我遇到太多來自各個國家的各色人群,我對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和真正喜歡的人還是有一些模糊不清。我曾經看過一本書,探討誰才是真正的終生伴侶。書中說,在異地旅行中,人的荷爾蒙很容易產生變化,突然迸發的愛大多是錯覺。必須在非常冷靜的狀態下,寫下自己喜歡的類型,越具體越好,比如眼睛的顏色,頭發的長度……寫這本書的美國作者根據自己寫出的樣子滿世界找尋妻子,結果在亞洲某海島上找到了他的靈魂伴侶。
遇見他的第三個星期,我看著對麵坐著的這個人,回想起自己兩年前寫的關於愛人的描繪,那人完完全全就是塞薩的樣子。
於是,我用不完美的英文給塞薩解釋道:我們是修了幾百年才有機會相見,所以不可以不珍惜相遇。
他一知半解地點點頭,問道:“如果我先走了,我們會再見麵嗎?”
“如果這次見不到,我們還要等幾百年才會再相見。”
從此,那條街道上,多了一對牽手的我們。
在上海的時候,我從不去菜場買菜,也從不打掃房間,一年進不了幾次廚房,自出門遠行後,我就迷上了做菜這門技術活,我經常樂此不疲地躲在廚房裏偷師學藝。我在泰國時,學做冬陰功湯,在印度時,學做咖喱,在西非時,學做沙拉和多種與豆子有關的菜,在北非時,學做塔金和古斯古斯麵,在以色列時,學做沙司雞蛋早餐……
塞薩是個從未出過國的男生,對於這些新鮮菜式當然是不知道的,我們平時很少進餐廳,當然由我擔當廚子重任!一天晚上,吃完晚餐的塞薩在房間裏看電視,聽到我還在廚房裏叮叮當當地忙個不停,就跑進來看:“你還在忙什麼?不是剛剛吃完嗎?我已經洗過碗了。”
“嗯,明天給你做月圓早餐。”我投入地撚著番茄和辣椒醬。
“什麼是月圓早餐?”
“明天你就知道啦,月圓時還會有道霞光,就那麼美。”
第二天,塞薩早早地起床,煮咖啡,在廚房裏等月圓早餐。看他認真的樣子,實在是很好笑,其實“月圓”就是在平底鍋上煎上兩個荷包蛋,再把昨晚做的番茄辣椒醬汁澆撒在兩個蛋的中間,形成了一道好看的朱紅色晚霞。看著塞薩滿足地吃著“月圓”,一口口地讚美月圓好吃,我也十分有成就感和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