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直到遇見你(2 / 2)

當晚,我又在廚房忙活兒,塞薩跑了進來:“快,閉上眼睛,左手還是右手?”我閉起雙眼,左手被套上了一枚連指戒。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被套上戒指,感覺很幸福,很溫暖,雖沒有鮮花,沒有特別的儀式,已足以讓我甜蜜到哭。

“喜歡嗎?我親手做的。”一枚十字架戒指,這是我改變宗教信仰後收到的第一份宗教信物。

如果有人能夠理解你,那麼即便與你待在房間裏,也會如同在通往世界的道路上旅行。

塞薩的家鄉在墨西哥中北部的一個小城,距離Taxco(白銀之城)十一小時的車程。塞薩十多年的好朋友要移民去西班牙,他趕回去見好友最後一麵。午後,陽光終於從雲層背後偷偷地溜了出來。這座陡峭的小山城,幾乎天天都在下雨,我已經漸漸習慣了陰冷的天氣,還有驟來驟停的陣雨。

我默默走到陽台,望著那條高低不平的石子小路,白色舊款的甲殼蟲出租車穿梭於此,來來回回。

一切宛若分別那天,那輛白色出租車一下子將他從我身邊帶走。我不知道他要離開多久,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也不知道我還要在墨西哥停留多久,我隻是記得他在車裏看我的最後那個眼神。

他離開的那段時間,我迅速地恢複到一個人的生活狀態中。

我依舊在各個街頭尋找我的寶貝們,依舊和來自世界各地的嬉皮士們聊天,並嚐試做更大膽的設計,我已經非常確定,我就是個嬉皮設計師了。

他在電話那邊告訴我需要多待一些時日,他需要處理更多的事情。我有些遺憾,隻能選擇把遺憾更多地放在了我的雙手之下。每個清晨,我爬過這個小坡,趕去老師家,叮叮當當地敲打著銅器,就這樣,日子一天又一天過去了,我們的交流又回到了電話時空中。

我不確定我是否還願意這樣等待下去,甚至懷疑這樣對愛的尋找是否還有意義。那天傍晚,我回到了我們相約的教堂門口。

坐在門口,我發著呆,教堂的唱詩班在裏麵唱著歌,直到頭頂鍾聲響起,我走了進去。

牧師抱著聖經走上了講台,所有人起身禱告。

牧師布道的主題是:沒有人因為失去過多而不能再給予。他分享的經文是哥林多前書: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不自誇,不張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隻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站在這間教堂裏,我第一次重新定義愛,並非等待被愛,而是主動去愛,並非得到,而是給予。

我哭了起來,如果不懂得愛,走多遠也無法尋找到吧。

我想,我該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房間的電話吵醒。

一長串西班牙語傳入我的耳中,我在迷糊中問道:“請問,你可以講英語嗎?或者你可以講慢點兒的西班牙語嗎?”

“我是塞薩,你過來接我好嗎?”

這是我第二次來這個車站,我不喜歡送行,所以,塞薩走的時候我沒有去送他。

我遠遠看見他,雖一件深藍色的羊毛背心隨意搭在白色的T恤上,還有那條洗白了的牛仔褲,那雙他自己做的小牛皮涼鞋,一晚的夜車,年輕英俊的臉上長出了碎胡碴,一切是那樣的熟悉,我們就像從未分別過。

塞薩走近我,一把抓起我,緊緊抱了起來,他的手臂很緊很用力,轉了很多圈才舍得把我放下。我告訴自己這不是在拍電影,鎮靜再鎮靜,卻不爭氣地淚流滿麵。我拎起他的小包行李,坐上白色的出租車,這次車上不再隻有我一個人。我想在這個世界上,我曾經為誰停留過,卻從此再沒有停下過我的腳步,直到今天他不遠千裏,搭乘幾十小時的巴士又來到我身邊,為我停留。

一生中,我們總會遇上太多告別,我已經很習慣輕鬆說再見,然而今天,當我們在彼此胸前畫著十字,相互親吻對方的手時,我知道有些人一轉身,也許就是一輩子。

這是我們相識的車站,太多次在車站的告別,讓我們已經麻木了。不久後,我將回國,但我們都很安靜,我們隻是說了聲:Chao(回頭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