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七、新世紀的呐喊(2)(2 / 3)

所以辛亥革命成功以後,竟沒有曆史上定例的開國初年之盛世,人們隻枉然失去了頭上的一條辮子,就很為百姓所不滿了。尤其是民國以後,尊孔讀經,崇奉國粹,表彰節烈,複辟帝製,抽大煙,纏足,扶乩……在社會上依然層出不窮,更說明這場革命雖然推翻了封建帝王的製度,卻沒有去觸及封建專製統治賴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和思想文化體係,那根源就在於當時多數的革命黨人滿足於“排滿”的種族革命。

此間,帝國主義之間的戰爭(即第一次世界大戰)正在激烈進行,內憂外患使魯迅更加苦悶和憤懣。藤花館4年,以及自1916年5月移居“補樹書屋”以後,魯迅除了敷衍教育部的公事以外,業餘時間幾乎消耗在研究佛經、校錄古籍上,以此消磨時光,排遣苦悶。正如魯迅自己所說的:

隻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驅除的,因為這於我太痛苦。我於是用了種種法,來麻醉自己的靈魂,使我沉入於國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我的麻醉法卻也似乎已經奏了功,再沒有青年時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呐喊·自序》

這“麻醉法”於魯迅卻也見了功效,獲得了一批具有文史價值的文化成果。魯迅在輯錄謝承《後漢書》,校勘範曄《後漢書》後,又校《嵇康集》,陳居中《女史箴圖》畫冊30餘種,以及大量的漢魏六朝畫像石拓本,《晉唐楷帖四十種》、《明拓漢隸四種》等碑帖數十種,損資刻印印度僧人伽斯那撰、印度留華僧人求那毗地漢譯的《百喻經》100部,抄錄梁朝釋僧佑撰《出三藏記集》,整理《寰宇貞石圖》,校錄《法玄傳》等。此外還搜集《射陽門畫像拓本》、《棲岩寺舍利塔碑》等畫像石拓本和碑帖等近300種。

據許壽裳回憶,1914年以後,魯迅開始研究佛經。魯迅說過,“釋迦牟尼真是大哲,我平常對人生有許多難以解決的問題,他居然大部分早已明白啟示了,真是大哲!”

魯迅整理古籍與古碑,研究佛經,既是汲取了中國傳統文化之精華,也有助於他深化對封建社會本質的認識,使他後來有可能加入到掃蕩食人者的反封建的戰鬥行列中去。

這幾年間,魯迅在紹興會館內抄古碑,自認為生命在“暗暗地消去了”,但在沉默中卻使他的思想更趨清醒而深刻,性格也更趨堅韌而沉穩。他自認已不是辛亥年間那種“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英雄了。

1917年8月9日,正是酷暑天氣,夜晚,老朋友錢玄同來到紹興會館,走進補樹書屋,脫下長衫,對麵坐下。

“你抄這些有什麼用?”在燈下,錢玄同一邊翻看魯迅那古碑的鈔本,一邊表示不理解,提出了疑問。

“沒有什麼用。”魯迅抽著煙回答。

“那麼,你抄它是什麼意思呢?”

“沒有什麼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點文章……”

魯迅立即懂得了錢玄同的來意。此時他正在《新青年》雜誌社工作。對於這雜誌,既沒有人來表示讚成,也沒有人來表示反對。魯迅想:這些編委們大概感到寂寞了罷!

提起寫文章,魯迅顧慮很多。他說:

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裏麵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

對於這一番議論,錢玄同卻有著不同的看法:“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