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8日了,離開學隻剩下了短短的三天時間,林強不免著了急。總還得回家整理一下吧?還得安頓一下父親,也不知他怎麼樣了。自從來城裏打工後,林強就沒回去過。一方麵是沒時間,一方麵是少做一天就少一天的工錢。林強特別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隻是不知道父親的病咋樣了,真如捎話來的人說的那樣好多了嗎?還有學校,縣一中的情況,報到費用具體是多少?老板說你就再堅持兩天,可是他已經堅持不了了,29日一大早,他就回了三岔子村。
他沒想到父親會瘦成這樣,他胸中的那隻大風箱發瘋般扯著,臉卻是一股青紫。桌子上有一碗喝了一半的小米稀飯,菜盤裏是去年醃的鹹蘿卜,已經發軟了。父親躺在床上,排排肋骨下的胸起起伏伏,伴著巨大的回聲,讓人擔心那一聲聲尖利的嘶鳴會在高昂的部分戛然而止。
“聽說縣一中的學費是1100-我……為你湊了500塊。你的工資開了嗎?”父親空洞而深陷的眼窩對著他,這讓林強的心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他含糊地應著,發現父親在發燒,可是屋裏卻一粒藥也沒有了!他轉身出門去請村裏的大夫。
老板說:“林強你再給我堅持兩天。”饅頭的生恚這麼好,正是賺錢的好機會,老板怎麼能輕易放掉呢?為了防止林強走掉,他是不會給他工錢的,但林強卻回來了,他當然兩手空空的,口袋裏的十塊錢還是上個月向老板支的。
父親堅決不掛吊瓶,可他胸中的那隻大風箱幾乎要讓他窒息了。大夫的一組吊瓶要20塊,大夫是村裏林強叫做三叔的,以前學中醫,後來時間久了開了藥房,治個頭痛腦熱還行,再大點的病比如生孩子、闌尾炎就得去縣城。父親的病不是三叔能治得了的,每次都是掛點消炎藥緩解一下,可是不這樣又能怎樣呢?父親已經欠了他好幾百塊的醫藥費了,剛才還是林強好說歹說才把他求來的,他斷然不會再賒賬給林強,林強隻好讓先輸十塊錢的。
安頓好父親,第二天早上4點,踩著露水去縣城,路邊到處都是綻放的野花,赤橙黃綠,在晨曦裏散發著迷人的芬芳,是一個好季節呢!林強卻沒有心思欣賞。太陽出來了,大地像漸漸加熱的蒸籠,林強很快就走出一頭一身的汗來。他想好了向老板要了錢就先去為父親準備一些藥,然後去一中看一下情況,好回家做安排——學費還不夠呢!這是一件讓人頭痛的事情,老板這裏有300塊,加上父親準備的500,也才800,剩下的到哪裏去湊還是一個大問題。
8點,林強準時出現在饅頭店門前。
老板對林強的不辭而別充滿了惱怒,他一見這小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及至林強說了要錢的話,他斷然說沒錢!後來他們就吵了起來,生意也沒法做了。明天就是l號,林強必須拿到錢,17歲的他不善言辭,但他固執地站在饅頭店的門口,老板拉他,讓他站開,別影響他的生意。其實他是想讓這個小毛孩子急一急,他為他的走充滿了惱怒,不是他,昨天怎麼能弄得手忙腳亂,7點上市的饅頭足足到8點才iLH籠,害他向那些七嘴八舌的婦女老太太們賠夠了不是。讓他急著吧,讓這小毛孩子也嚐嚐著急的滋味!
但他的這句話提醒了林強,他更加固執地站在那裏,直到這時饅頭店的老板才被真正地激怒了,他開始惡毒她罵他鄉巴佬,並決心今天決不讓他拿到錢。
這一天林強當然沒要到錢,但他不能再等了,他連夜回了三岔子村。他舍不得也沒有五塊錢叫一個摩的,所以到家的時候已經夜裏l點多了。一天跑了兩趟,林強累極了,他進了門直奔廚房舀了一瓢涼水,一口氣喝了下去。去案板上看時,有父親下午烙的一塊餅子,他感到自己又累又餓,就拿了一塊,一邊含含糊糊答著父親的問候,一邊咬了一口餅。
他甚至沒等吞下那口餅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9月1日,林強與父親在村裏借了一早上才借回50塊錢,看著那舊舊的一張鈔票,林強真的想放聲大哭,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這個家還靠他呢!後來在父親歉疚的目光裏他拿上了父親為他準備的所有錢與上學的東西,為了安慰父親,他說我去跟老師說說,看能不能緩一兩個星期再交。
也隻能這樣了!林強再次踏上去縣城的路。與別的孩子不一樣,他依然是孤單一人。
到收麥子的時候父親已經出不了門走不了更多的路,現在,他好的時候也最多在村子裏轉一下,能為自己做頓飯吃已經很不容易了,所以讓父親送林強是一點也不實際的事。天氣很好,瓦藍瓦藍的天空中有H雲悠然飄過,但這個17歲的男孩心裏卻充滿了茫然。
重做意味著推翻重來,意味著返下來的材料都不能用了,意味著衰江要賠給房東這些用壞了的材料。房東有錢,用料考究,這更意味著袁江將給予更多的賠償。主人的不容置疑讓袁江再沒有回旋的餘地,他隻好去買了材料,回來重新來做。這次的袁江小心翼翼,精益求精,誰讓他碰上的是這樣一個挑剔的有錢人家呢?
但是兩天後,房東又找出了一處不滿意的地方,那個門框圖紙上沒有明確的要求,袁江就按常規做了,但女主人嫌難看,提出重做。雖然主人補齊了材料,工期卻拖了下來。
梅園小區的這幢別墅讓袁江做得很辛苦,很提心吊膽,在主人第四次提出修改某一部分的時候,他已經不想做了。現在別的部分都已完工,基本上就是在改這些房東提出來的地方。工期一拖再拖,當初說好的工錢卻還沒有付過。為了拿到工錢,袁江隻有忍氣吞聲,一次次按照房東的意圖修改。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月,纖兒的反應很嚴重,已經不能再在教授家繼續做工,袁江隻好在外麵租了房子,讓纖兒先住下來,休息一段時間再說。
袁江的工錢總拿不到手,那些當初借錢給他開工的人,開始陸續要賬了,還有工隊另外六個人的工資。這些來白農村的打工者就是這樣,家裏有著這樣那樣的窟窿要填:種子啦、化肥啦、農藥啦,孩子的學費、老婆的衣服、爹娘的醫藥……沒有錢拿怎麼行呢?況且,生活在城市裏,比不得鄉下,喝一口水、上一趟廁所都是離不開錢的。袁江太熟悉這種生活了,所以當他們找到袁江的出租屋,為難或氣憤地說明來意時,袁江總是一次一次地賠著笑臉。
在第六次修改之後,工程勉強交工。袁江以為很快就要拿到錢了,可是沒有,房東說:“還能少了你的錢?過兩天,過兩天倒過來就給你。”袁江想不到這麼有錢的房東怎麼就付不起幾個裝修費?那些錢在他手裏可能不算什麼,可是在袁江這兒就是他全部的希望。
因為當初太信他的話,有一些材料就是袁江去拿的,現在房東不結賬,裝飾材料店那裏卻是一次比一次更緊了的催促。
後來肘間拖得久了,袁江隻好又找了份工作,他一邊打工-邊找梅園的房東,隔兩天就去一次。這天袁江的工作地點在芳草小區,下午要回家的時候發現院子裏停著一輛帕薩特。這裏停一輛帕薩特並不奇怪,像這種高等住宅小區停什麼車都是不奇怪的,袁江隻是一個打工者,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隻是有時候看到那些高檔的小車無聲地出人,走上或走下一些衣著光鮮目不斜視的有錢人時,心裏會有一點點的感歎。可是感歎又有什麼用呢?在那些人眼裏,有時候可能在他們麵前站得久了都會招來一通嗬斥,輕的時候也是一道懷疑與厭惡的目光,以為像袁江這樣的打工者都是城市的不安分子,都低他們一等,何必白找不快呢?
然而。
然而袁江還是看了那輛車一眼,於是,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車牌號——是房東的。
袁江疲憊的神經立刻被激活了。他已經有半個月沒見到房東了,每次電話他都說在外地,可是家裏那些要賬的已經快把門檻踏平了,纖兒也住得很不安寧。每當好不容易送走那些討債的,轉回頭看到纖兒憂鬱的眼神,袁江就覺得心裏一股難受。他認為自己對不起纖兒。有時候他希望纖兒像那些農村的小媳婦對待拿不回錢的丈夫一樣,狠狠地罵他一頓,那樣也許他會好受些。可是纖兒偏偏不罵他,隻是拿了那麼憂鬱的哏神來看他,看得他都有點無地白容了。
憂鬱真的是一種武器,特別是被纖兒這樣的女人擁有後。
那次纖兒說:“你陪我去把孩子做了吧!”她的語氣那麼淡,卻那麼感傷,以至於他一聽見這話心就像一塊濕布被擰作了一團。他看了纖兒好一會兒說:“你什麼意思?”纖兒淡淡地說:“沒什麼啊,以後條件成熟了再要。”袁江半天沒說話,可他心裏就認定是纖兒嫌他沒本事,纖兒不愛他了。那天他破例出去喝了酒,回來哭著對纖兒說,求她別做掉孩子,別扔下他。
很長時間了,纖兒就是他的支柱,想到了纖兒,再累的活袁江的全身都充滿了力量。
現在,袁江看到了房東的車,他決定不回家了,守株待兔。車子在這裏停著,他一定會出來的,他決定守著車子。
已經是秋天了,傍晚的天氣漸漸涼起來,袁江裹了裹衣服,感到肚子有點餓了。不過他提醒自己,這一次錯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逮著李老板。他不敢去小區門外路口的那個市場去吃東西,怕一錯眼就看丟了車子。
天漸漸黑了,路上的行人也稀少起來,特別是這種高檔小區,根本就無人走過。要是有人,袁江想自己會不會被當做不良分子呢?那樣什麼事都辦不成了。這麼一想他就再不敢隨意走動了。
他給房東打了個電話,對方說他在外地出差,可他的帕薩特明明在這裏泊著。
冷、餓,還有一些漸漸的浮躁與心焦。纖兒那裏已經打過電話,說要晚些回去,但沒想到會這麼晚。在一大片一大片空起的時間裏,袁江開始猜測房東與這個小區某戶人家的關係,但是想了好大一會兒都沒想卅個所以然,卻把自己想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半夜了,小區院子裏的路燈散發著微弱的嗡嗡聲,就著手機的燈光看了一下,屏上顯示是淩晨2:50。怎麼就睡過去了呢?袁江有點不可原諒自己,去看泊車的位置時,分明的,那輛帕薩特已經不見了。突然的清醒讓袁江的心裏充滿了惱怒與沮喪,更糟糕的是,小區的門關了。
林強再次站到饅頭店的門前時,已經下午3點了,離學校6點下班剩下了最後的幾小時,他未免著急,這一急,他的身子就擋著了半個賣饅頭的窗口。他說:“叔,求你了,先把錢給我……學校馬上就沒人了……”看到這倔頭倔腦的毛頭小子眼裏露著乞求的光,終於向自己服軟,黑搭般的店老板心裏變得熨帖了。可是那小子瘦瘦的身體嵌在門框裏很討厭,來買饅頭的人隻能側著身,很不方便。這又讓他的氣不打一處來:“你走開!小鄉巴佬!學校有沒有人管我什麼事?我又不是你爸爸!……鄉巴佬,你該問你家那個老鄉巴佬要錢才對,討吃的鬼!”他罵誰都這樣,討吃的鬼!老婆、孩子。從他下崗後心情就沒好過,直到後來開了這個饅頭店。一天累得要死,還要隨時應付工商稅務衛生防疫等一撥一撥的檢查。這不,還不讓擺到外頭,說是影響市容,於是隻好開了這扇巴掌大的小門,門一關,誰能知道這還是一間小店?各家有各家的難處,誰沒有一本難念的經呢?
他去拉他,沒料到卻被他狠狠地甩了一下,這一下讓他不得不認真打量這個17歲的男孩:喲嗬!他打一聲口哨,感覺到一股無名的煩躁立刻升騰起來。挺厲害的嘛!他看到他毫不示弱的眼睛,嘴上長了圈細細的絨毛,此刻他可笑地義正詞嚴地吐出句話:“把錢給我!”啊哈啊哈,看來他先前的服軟根本就是一個假象,想到這裏,他的拳頭已先於他的思維給了那瘦瘦的胸脯一拳:“不給!你看怎麼著吧!沒錢就是沒錢!……你打聽打聽,這市場上哪有半道走了人還來要工錢的,你懂不懂規矩?當你爸開的呢!”黑漢子沒想到林疆會和他糾纏起來,這小子不白量力,他一邊哭一邊叫著:“給我工錢,我要上學!”他煩透了,這樣還怎麼做生意?他開始對他拳打腳踢。有一拳好像砸到了鼻子上,他那文質彬彬白裏透紅的臉上立刻五顏六色了。
其實他不想打他,讓人看到自己欺負一個小孩子真不好,可……他也太討厭了吧?這樣的小子,一看就是吃過飽飯沒挨過飽打的主,一個小鄉巴佬,以為自己是誰,竟然這樣說話!哼,老子在社會上混的時候不比他還倔?不是也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見識是要別人給你長的!
後來他看到他爬起來,帶著一身的泥土和滿臉的血漬離開了。這個下午,饅頭店老板打了林強,但他沒有一點點得勝後的快樂,反倒心裏鬱悶透了。
這幾天的日子真是糟糕,下午時老婆打電話來,說兒子擇校的事還沒著落。兒子比林強大一歲,去年考縣一中沒考上,好不容易托人送禮地複習了一年,今年又差了五分。普高是沒問題,關鍵是上了普高就等於自己把自己的一隻腳關在了大學的門外。進一中,對這些差了十分八分的,得交一萬多的擇校費。有時就是拿著錢都不知道交到哪兒!媽的,燒香找不著廟門!這不,老婆已在縣一中的門前等了整整一天了,人家一看成績單就不耐煩地吼一句:“等著等著!”看來今天是沒戲了。
在煩躁中過了一天,晚上9點打烊,天已經黑透了。近一段時間人手少,收拾完饅頭店老板看一下表已經近10點,他拖著疲憊的步子走向他那架哪兒都響就是鈴鐺不響的破白行車。
回家要經過一段近一百米的黑巷子,他的家就坐落在這個縣城靠北的那一片城鄉結合部的黑巷子盡頭一拐彎的地方。饅頭店老板下了崗,日子過得緊巴,沒錢在那些個這小區那小區裏買高樓,就隻能住這老屋,冬天冷死,夏天熱死,加上周圍衛生不好,天一熱就蚊蠅亂飛。這幾年,外來打工人員多,最亂、最髒、最差的就是這些地方,什麼人都有,垃圾更是隨手就例。
就說這條巷子,原先還有一盞渾黃不黃的路燈,後來不知被哪個不良分子一塊石子當了靶子,從此黑乎乎一片。晚上回家,踩著腳下隨處飛舞的塑料袋、手紙、西瓜皮,這還是好的,說不定什麼時候一腳下去就引爆了一顆“地雷”——人畜的糞便,那才叫晦氣!
黑漢子小心翼翼地騎著白行車,在黑暗中睜大雙眼,努力地繞過地上那些可疑物,他想早點回家,衝個涼水澡,早點睡覺,明早還要早起呢!
一條黑色的影子就在這時突然衝了出來,仿佛地底下冒出來似的。饅頭店老板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白行車就歪向了一邊,接著他感覺眼前閃過一道微弱的光,本能地伸出右手去擋,立刻,一股鑽心的疼痛揪住了他,接著,有溫熱的什麼東西滴下來,空氣中立刻彌漫了一股腥甜的氣息。饅頭店老板大驚,糟糕的是在摔倒的時候白行車倒在了他身上,並且有一隻腳被卡住了,還可能崴得不輕。此刻胳膊與腳上的疼痛一起襲來,但更大的驚恐攫住了他。當看到那微弱的光再次閃動時,他一伸手抓住了他,竟然隻是一個細細的胳膊!他立聲喝問:“誰?你想幹什麼?”那影子不吭聲,拚了命地掙紮,在爭奪的過程中,他捕捉到一聲細細的尖叫,帶著未及變換聲帶的細線。他沒想到那影子在撕扯不過的時候會彎腰在弛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猝然的疼痛讓他的手鬆了一下,就在這一鬆之中那杆細細的胳膊竟然逃脫了……
微弱的光影,奔向他的肩、背,他本能地護住了頭部。
“救命!”他喊,感到那影子在迅速地離去。
“救命——”他再喊,在最後的意識裏,他記起巷子口公廁那裏的路燈下,他剛才回來的時候看到還有一群人在下象棋,他希望他們能聽到他的呼救。
接下來袁江開始留意這個小區的住戶和往來車輛,他不知道那天房東是去了這個小區的哪一家,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房東是偶爾來還是經常來。如果是朋友或者親戚,房東是很可能再次來到這個小區的。這些問題困擾著袁江,以致他後來幾天的工作老是心不在焉,然而房東真像一縷水蒸氣一樣,消失過後就再沒看見。又過了幾天,袁江在這個小區的活幹完了,他就更沒有機會尋找房東了。
袁江很後悔當初接活心切,沒有弄到房東的詳細地址,隻聽說在郊縣,介紹的人也沒細說。等到出了問題,再去問介紹人時,他也說不清了。在漫長的討薪路上,有人也出主意,讓袁江就住在他那套房子裏得了,可是,不到萬不得已,袁江是不願走這一著的。
後來袁江到底還是弄清了李老板在郊縣的住址,他決定抽出時間好好去找找,走的時候也想好了如果對方不給的對策。可是他沒想到見不到他,他去100次有108次對方鐵將軍把門。袁江縱有天大的力氣,也像鐵拳砸在了棉花包上,一點脾氣也沒有。
袁江又換了一個工地,每天走在飛虹路上,他都在渴望著能在滿大街如織的車流中看到那輛熟悉的帕薩特,最少,那樣的話,他的工錢還有救。
可是,可是又怎麼樣呢?上次在紫藤苑,袁江下班,看到房東和一夥人正好下車走進去,他不顧一切地攆了上去,房東先是說再緩緩,袁江終於逮著機會為自己申辯,就看到房東的臉色冷起來,一點一點地,仿佛冬天的大風,剛剛的那點溫度立馬就刮沒了。那時天已經黑了,袁江幹了一天活,又累又餓,紫藤苑卻燈火明亮、春意融融,空氣中還有一股飯菜的香味。袁江早就聽說這裏的消費很貴,房東說沒錢,說再緩緩,可是他卻帶了人來這裏消費,現在那三四個人都茌看著房東的臉。袁江認定他是不想給,就纏著他,這時候,旁邊的保安已經躍躍欲試。
袁江再說,房東拂袖而去。那些保安立刻上前,把袁江架了JL去,他們不知哪裏會突然跑出這麼一個髒兮兮的鄉巴佬,旁邊的客人已經皺眉了。飯店老板的臉色也很不好看,而這個李老板是他們的常客。
袁江不知道這次的錯過下次又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這麼一想他又掙脫衝了進去,他說:“你要真倒不開,先解決一部分也行……我得吃飯,你不能這麼做啊!”這時候的房東已經進了一個雅間,在袁江的叫聲裏他頭也沒回一個。那兩個保安看到這樣,就毫不客氣地過來架了袁江的兩個膀子往外走,走出了紫藤苑的旋轉玻璃門,他們依然不鬆手,拖著他又下了鋪著紅地毯的門前台階。這次他們把他拖到了紫藤苑旁邊停著一排汽車後邊背光的地方,袁江的掙紮惹惱了他們,他們對他拳打腳踢。袁江被激怒了,他掙紮著和他們對打,這些狗仗人勢、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他聽到自己的拳頭出擊,帶著歡快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