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城落(2 / 3)

但是有什麼不對勁了,一切沒有按照預定的軌跡前進——在那個廉價的紅色主席台上不知什麼時候走上來一個大叔,瞬間閃瞎了易軼的狗眼——目測大叔至少有一米九,米白西裝褲,白色襯衣套一件棕色無袖V領毛衣,身材絕對正點,一頭棕發,臉龐是混血兒特有的深邃俊朗,一雙深灰的眼睛光華爆射。易軼想到銀英傳裏那個和楊威利一邊的部長老頭,同樣氣場強大如斯,根本不是該在這種場合出現的人物。

大叔鎮定自若地走到喜氣洋洋的鮮花發言台後,調整了一下話筒,麵向觀眾,表情沉肅,讓人不由自主覺得他腳下的是奧巴馬演講的場地,他的周圍閃光燈爆滿,而他麵對的不是一堆張大嘴巴的小屁孩,而是同樣交叉著手沉思的國會議員。

“同學們,”大叔沉聲說,“你們好。我是你們的新校長司音。”

中心廣場瞬間沸騰。

大叔的目光巡視全場,聲音鎮定:

“我要說的是——秦海學校絕不隻是所謂小縣城中的不起眼的小學校。你們是明天的輝煌,應該擁有身為秦海人的自信與驕傲。作為校長,我相信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未經打磨的璞玉,具有超越凡人獨一無二的資質,並期待著你們有勇氣去磨礪自己,走向完美。另外,”校長大叔攤手,聳聳肩,“我不認為身為秦海的學生應該穿這種沒有品位的廉價校服。新的校服已經設計生產好,典禮過後請各班派人到教務處領取。原來的校服收上來,作為秦海失敗曆史的結束。”

易軼呆呆看著主席台上那個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大叔,腦子打結。請問這是什麼狀況?上演一場愚人節奇跡嗎?一個帥哥大叔華麗麗地走上台,告訴你們“我就是你們的校長了你們的破校服扔了吧太醜了”,並且以不容置疑的氣場說“你們都是天才,隻是還沒被發現”。這麼有哲理的話應該出現在什麼“外國是如何教育小孩的”文章裏吧?

“這個新校長……”易軼想到另一個問題,“工資很高吧?”

一看就是混血兒啊!那麼一定屬於海龜派曾留學深造工資超高的那類牛人?嘖,其實學校董事會腦子出問題了吧……

也許秦海是什麼神奇組織的一個分部?現在派來分部長統領專員,也許還要選拔一批什麼隱性的超能力者,組成像迪迦奧特曼TPC勝利隊那樣的特別行動小組?那他們平時上課怎麼辦?是專員的話,有沒有工資啊,有特殊優待嗎,還是連假都沒得放?易軼胡思亂想。

程晨用很篤定的語氣說道:“一定是什麼野雞大學畢業的!”

易軼轉過頭去,湊到女生堆裏:“為什麼?”

“想也想得到嘛!”程晨聳肩:“聽說很多在國外沒什麼前途的人會跑去別的國家發展啦,就算再不濟也能教英語嘛。”

易軼撇撇嘴:“混血兒智商都好高的好吧。”

程晨瞪住她:“那跑來秦海這種爛學校幹嘛?”

“……”

易軼也不明白。

實際情況是,帥哥大叔講完就下台了,易軼有種感覺仿佛帥哥大叔往這邊看了一眼——易軼不確定是不是錯覺,因為帥哥大叔下台的時候,中心廣場響起了整齊劃一的抽氣聲。

“好……帥……”程晨呆了半天喃喃出一句。

易軼也看見了,走上主席台的那個少年。

墨綠製服,領口塞著紅色的領花,露出潔白的襯衣,胸口的衣袋上疊著一方白手帕。少年身材修長挺拔,背脊挺得極直,在細薄劉海下的眉宇淡然英俊。那一刻的時間仿佛為了這個淡然的少年慢了下來,易軼可以感覺到蒼藍天空下白雲在緩緩飄散,風吹過頭發的每一寸細細的擺動。易軼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隔了那麼遠的距離,她居然看清楚了少年纖細睫毛的微微翕動。

易軼呆呆看著遠處的少年,腦子裏冒出來念頭……如果早說這是新校服的話……秦海招生肯定不差吧……

嗯,或者說,如果早說秦海有這麼個新生的話,秦海招生肯定不差吧……

微風輕輕從少女易軼的睫尖吹過。仿佛感應到某種宿命的呼喚,易軼緩慢地眨了眨眼,往中心廣場正對著的E棟教學樓四樓看過去。

那裏站著兩個人。一個男生,戴了一副細框眼鏡,麵容有幾分未脫的稚氣,神情卻嚴肅鎮定。旁邊站著一個高挑的女孩,烏發如瀑,麵容白皙精致,眼睛如同暗夜裏的紫晶,幽深的眼神在高高的藍空下,仿佛是往自己這裏看來。

恍惚間,少女覺得,就仿佛在某個同樣的藍空之下,她做了一個迷夢。她在看著自己,幽深的眼睛裏沒有什麼表情地看著自己,而她,這麼久以來,一直在夢裏。

突然間,夢裂開,她依舊是她,她依舊是她。

她還是這樣看著自己,而她仿佛還在那個有些蒼藍的秋日午後,望著她,輕輕問著她:

“……你是誰?”

晚上七點。秀水家園B棟頂樓。

敞開的彩色玻璃拚格窗透進來淡淡的星光。星空美麗如夢,晶瑩寒澈的星點輕輕閃爍。夜風帶著涼意吹進來,辦公桌上的A4紙被掀起一角,輕輕飄落在地。

圖栗端著一杯紅茶,推開房門走進來。將茶杯放好,地上的A4紙撿起,同辦公桌上一疊其他的資料放好。桌後的男人正撐著腮在小憩,頭發在夜風裏微微淩亂地翻起。圖栗走到窗前把窗子關好,從房間隔簾後的床上將一床藍色方格毯子抖一抖,輕輕幫男人蓋好。

盡管動作放輕,男人還是醒了。圖栗立刻微退一步,俯身道:

“司音先生。”

司音揉揉眼睛,毯子從肩上滑落下來。擺擺手,示意圖栗不用這麼拘謹,一邊端起紅茶,啜了一口,歎息道:“嗯,果然你泡的茶比較好喝。”

圖栗將毯子拾起,疊好放回床上。司音將麵前的一疊A4紙翻了翻,抬頭挑眉看向圖栗的背影,道:“這是所有的資料?”

圖栗回答:“是的。”

司音點點頭。“那麼,已經找出是誰了嗎?”

圖栗走回來,從一旁井井有條的書架上抽出一份文件夾,遞到司音麵前。

司音放下茶杯,神情嚴肅起來。

“果然是這幾個人。”司音仰倒在椅子上,“看來上頭的準確性不是那麼沒法信任,圖栗,今晚在學校後麵布好領域,我要讓他們看見曆史的真相。”

清晨兩點。

易軼在藍浸的空氣裏醒來。睜開眼睛,入目的是被映成藍色的白色天花板,一根破爛扭曲的鐵棍在中央病懨懨地垂著。易軼出神了幾十秒才反應過來,這是寢室那個吊扇壞掉拆卸後留下來的殘骸。眼珠轉了轉,微微側頭看向旁邊,不遠處的上鋪,女生裹在被子裏睡著,露出一張少女安寧的睡臉。

易軼的心忽然“突突”地猛跳起來,在幽藍的暗光裏,她有種感覺,仿佛女孩子下一刻就會睜開閉著的眼睛,目光直勾勾地往自己看來。

手指在被子裏緊緊攥著,易軼咬了咬嘴唇,頭腦徹底清醒。有點懊惱自己《午夜凶鈴》看多了,又想想前不久看的《迷霧》,勇氣忽然充滿胸腔。反正現在再睡也睡不下去了,頂多失眠明天打瞌睡而已,還不如——順應突然冒出的靈感,出去轉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