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那兩人談論的人是趙禔,楊文雅顧不得妥當不妥當,她一把捂住自家丫鬟的嘴,然後悄悄躲在一顆大樹後,半蹲下來,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褆兒就這麼離開了,風吹日嗮的,早說官家你順著她來一次不久行了嘛,她既然癡迷那揚州瘦馬,你就假意順她一次也行啊,反正不過是一個戲子,日子久了,感情自然會淡了去的。可你偏偏要硬著來,將那瘦馬給弄死了,好,這下好,褆兒氣急之下居然就離開了。”郭皇後說得又氣又急。
楊文雅聽得猶如晴天霹靂:喜歡的郎君有喜歡的人了,那個人不是我。
“聖人,你當我為何那般強硬,我就是看不得我大宋的皇子居然為一個戲子弄得神魂顛倒,不肯好好完成婚事,甚至還對我揚言說要娶那個戲子為正妻,我,我這不是一怒之下嘛,可我也沒想到那……居然敢直接走人!”真宗說得氣氛又帶點無奈。
“還不是官家你帶的壞頭,看看曾經的劉貴妃如今的劉妃,哼……指不定褆兒就是跟著你學的。”
“聖人,聖人,那不都是過去的事了嘛,如今我隻得想辦法將逃婚的大皇子給找回來,至於他之後的婚事,隻要他不娶那三教九流的小娘子,我也,我也不管了。反正我兒媳婦定得是清白人家的小娘子,”宋真宗語氣在尷尬之後突然變得強硬起來,“隻等我將她給逮回來,就給她安排一門合適的婚事。”
“還安排?可,可褆兒可是發了狠的,她上回不是說過要為那戲子守節三年嘛,若三年內執意讓她娶親的話,她定然不會碰那小娘子的,這,這你若是給她訂婚,不是等於給新娘子極端的侮辱嗎?”郭皇後擔憂道。
“……。”真宗一片沉默,等候的楊娘子心裏也一片冰涼,“罷了罷了,還是等她回來再說吧,唉。”
說罷,不遠處傳來清晰的腳步聲,似是真宗攜伴郭皇後已經離開了,又過一會,不論楊娘子怎麼聽都隻能聽到風吹草動的聲音。
她揉了揉蹲得有些酸軟的膝蓋,放開麵色泛白的丫鬟,平複了一下心裏的不平靜後,直起身,先是冷冷地對丫鬟說:“今日事,萬不可向外說,除非你打算將一家都陪在這裏麵。”最後一句時,楊娘子的聲音變得格外冷酷。
丫鬟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慘淡了,她趕緊點點頭,若不是地方不對,她都恨不得跪下來指天發誓。
楊娘子定定地看了她一會,然後鬆了口氣,重新拿起裝著齋飯的籃子,說:“回吧。”
丫鬟突然開口:“楊娘子,不,不拜訪了?”
“不用,”楊娘子的笑容有些慘淡,“皇後與官家的話,又豈是我等能夠竊聽的呢,這……定是有所安排的,罷了罷了,此事既然已了,我還是不上去繼續礙人眼了。”
說完,她拿起籃子,挺直脊梁走了出去。
而在路過慧緣小師父的時候,她將手中的齋飯整個都交給慧緣,忽然笑得一臉灑脫地說道:“小師父,這是我請你吃的,不是賄賂佛祖的。”
不等慧緣拒絕,楊娘子便轉身離開。
這讓看著楊娘子背影的慧緣一愣一愣的,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在寺院深處,一開始隱了身形的宋真宗與郭皇後又站了出來,看著楊娘子的背影,宋真宗讚了一句:“這倒是個明理的。”
郭皇後點點頭,然後又歎了一句:“若褆兒是男兒身該多好,簡直天作之合啊。”
“好了……這話可不能在外麵說,”宋真宗突然嚴厲道,半晌,見郭皇後神色不動依然淡然,真宗又自覺軟下脾氣,“聖人,我知這事的源頭錯在我,但既已成這情況,之後也隻能好好補救。”
郭皇後的臉色也緩和下來,溫和地笑笑:“我家褆兒也是個明事理的,不用你補救,你平日裏多照顧照顧她就好了,”畢竟她故意刺激一下宋真宗並不是為了激怒他,也不是為了讓他服軟道歉,而是擔心趙禔的逃跑會讓真宗惱羞成怒不再照顧趙禔,現在看著情形還好,她自然也會換個態度。
“好,好,”宋真宗點點頭,然後與郭皇後離開。
兩人離開時,除了衣擺劃過草地的些許聲音外,竟再沒有其餘雜亂的聲音出現。
半晌,應該說是夜幕都快降臨的時候,另一處假山有一道人影閃過,隻聽見一聲若有似無似,似是氣憤又隱隱有些開懷的嘀咕:“累死了,呼……竟不是大哥,而是姐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