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同了,袁世凱下台了,下台之後又歸西了。沒有了袁世凱,誰還能保得住青霞?可是,劉憲德雖說因為袁世凱的下台和歸西而幸災樂禍,慶幸青霞沒有了保護傘,沒有了靠山。可他隻是在心中慶幸,卻不敢對青霞輕舉忘動。因為這麼多年,他也知道,自己一直跟青霞明爭暗鬥,爭了十幾年了,鬥了十幾年了,真是勞其筋骨,苦其心誌,落了一身壞名聲,可自己始終還都是青霞的手下敗將。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對青霞既恨之入骨,又怯之相畏。
可是,隨著細心的劉憲德那不動聲色的靜觀其觀,卻發現了這裏麵的絕妙關係。那就是,袁世凱歸西之後,雖說政府還是以前的政府,雖說青霞的二哥馬吉樟還在總統府裏任必書,可內容卻發生了巨大的質變。當劉憲德從中嗅到了質變的味道,覺得該向青霞下手了。再加上公茂典已經虧空的難以正常運轉了,再加上被罷官的劉氏族人已經據拮的難以承受了。
而劉氏族共同擁有的公茂典所謂的無法正常運轉,就是再也經不起支借分文了;而被罷官的劉氏族人所謂據拮的難以承受,也就是不能再任意的嫖賭了,至於說日常生活,仍是衣食無憂。
不能再到公茂典裏支借分文了,不能再任意的嫖賭了,這如同杜絕豺狼吃肉一樣,這如同杜絕吸毒者吸食鴉片一樣,他們哪裏忍受得了。因為忍受不了,他們也不再顧及劉憲德那“善意”的勸阻了。
可是,他們的心思,正好與劉憲德心思相吻合。因為這幾個月裏,劉憲德因為袁世凱的歸西,一直是躍躍欲試,想率領覬覦青霞財產的劉氏族人,對青霞下手,下狠手,下重手。再加上被罷官的劉氏族人如此迫不及待,這不正是下手的最好機會嗎?
三:
青霞回到開封,已是第二天下午了。
她一進桐茂典,見受劉氏族人派遣的劉全德之子劉乾元,正帶著幾個家人在桐茂典裏催逼:“這都幾天了,還不見十二嬸回來,你們是不是一直在用這個借口推遲時間呀!如果十二嬸再不回來,這家業無人管理,我們劉氏族裏可就要接管下來了……”
現在的桐茂典,已不是唐大掌櫃在兼任掌櫃了,隻從徐老掌櫃離世之後,唐掌櫃便卸給徐老掌櫃的兒子任這裏的分店掌櫃。其實,徐小掌櫃的年齡並不小了,已經是接近五十歲的人了。隻是因為他的父親一直被稱為徐老掌櫃,所以,為了區分他父子之間的稱呼,便稱他為徐小掌櫃。盡管他的父親離世多年了,眾人仍然這樣稱呼他。
而唐大掌櫃本人,隻從卸去兼任的桐茂典掌櫃一職,便居住在居賢宅,專一管理分布在全國的所有劉家店鋪的同時。這樣,就把青霞的大部分時間給節省下來了。
而這幾天,麵對劉氏族人轉翻來桐茂典裏——火急的催促青霞到公茂典去議事的情況,徐小掌櫃因資深淺薄,說不上話,唐掌櫃不得不從居賢宅趕過來,恰到好處地應付這些劉氏族人。
此時此刻,唐掌櫃見今天來的劉乾元苦苦相逼,他不得不殷勤地對待,並賠著著笑臉,將一杯沏好的香茗端起,親手遞與劉乾元的手中,好話多講,苦苦相勸:“已經給上海的桐茂典發過急電了,大東家很快就會回到開封,有什麼急事大事,皆等大東家回來再定,說不定大東家現在已經下火車,正在來桐茂典的路上呢……”
這幾天,唐掌櫃對每天都換一撥人來桐茂典的劉氏族人,已經是無數次親手給他們獻茶了,已經賠過無數次的笑臉了,已經說過無數次的好話了。
可是,今天來桐茂典的劉乾元不吃唐掌櫃這一套。他一看到唐掌櫃遞過來茶碗,便抬起胳膊,一揚手給撥翻在地。立時,那盛著香茗的白瓷茶碗也啪一聲,粉身碎骨了。而茶碗裏的香茗,也隨著茶碗的碎裂,四處飛濺,濺到了劉乾元一身。
劉乾元正愁沒有借口撒野呢!看到茶水賤了自己一身,立刻張牙舞爪的跳將起來,準備羞侮唐掌櫃時,一抬頭,見青霞正站在不遠處,冷冷的看著自己。
立時,劉乾元正膨脹至極的野氣,像突然退潮的波滔,消散了下去。於是,他不得不艱難地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說:“十二嬸,公茂曲裏因為分紅而議事,可就缺您。因為公茂典的本錢在多年前是出咱們劉氏五門,所以說,這十二嬸不到,盡管族裏的執事人都到齊,這議事之事,這幾天一直被耽擱著,隻等十二嬸回來……”
劉乾元一口氣說完這番話之後,便帶著幾個家人,一溜煙地離開了桐茂典。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在尉氏大橋的老家,就與青霞的家是背對而座,當年青霞在大橋老家與族裏的那些糾紛,他雖沒有親自經曆,可他當時也從父母的無可奈何之中知道一二。這些年,他雖沒有與青霞直接麵對麵的打交道,但青霞的所作所為,青霞那鼎名於全國的名聲,再加上劉氏族人在背地裏對青霞的懼怕,再加上他剛才的所作所為被青霞看到。所以,他也是對青霞敬懼有加的。
劉乾元離去之後,青霞從唐大掌櫃、徐小掌櫃和眾夥計的表情上,已經看到了劉氏族人在這些天裏是如何在這裏撒野的。於是,她便不顧路途之辛苦疲乏,立即乘馬車直奔公茂典。盡管她心裏也懷疑,自丈夫離世之後,她從未從公茂典裏領過半分半文錢的分紅,這劉氏族人怎麼突然讓自己去公茂典裏商量分紅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