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爾的研究引起了筆者的興趣:“挪威究竟有多少移民呢?”西塞爾說:“我也沒有非常精確的數據。大約10%-14%的挪威人有移民背景,大部分都集中在奧斯陸。在奧斯陸大學學院,18%的學生有移民背景。移民給挪威帶來的影響主要有兩個方麵:一方麵,移民能豐富挪威的文化,這是積極的;另一方麵,也有很多問題,比如說移民找不到工作或是隻能從事低端的工作,不能很好地融入當地,相對來說,這些都是消極現象。不過,現在很多父母,自己是移民,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把他們送進幼兒園,接受挪威教育,這是很積極的。這些小孩能夠學習挪威語言,接觸挪威本地人,從而能更好地融入挪威,這對於他們未來發展都是有幫助的。作為移民子女,如果能在學校教育中成功,就會為他們進入就業市場打下良好的基礎,帶來大量的發展機會。”
筆者向她介紹:“在一些亞洲國家,如中國、印度、巴基斯坦等,都普遍重視教育,民眾往往將教育視為改變社會地位的唯一途徑。與此略有不同,在歐洲尤其是比較發達的西歐國家,人們似乎並不會將教育抬到如此之高的位置。挪威是非常發達的國家,又是怎樣看待教育和社會地位之間的關係呢?”西塞爾沉思了一下,回答說:“我對教育的重視,帶有自己的經驗。我的父母是第一代移民,沒有受過特別好的教育,所以他們非常看重孩子的教育,這種看法影響了我。在挪威,就經濟實力而言,大學教授的收入比不上成功的商業人士。如果人們想要有更高的收入,還是會選擇會從商,而不是留在學校裏教書。這是客觀的事實。”
采訪接近尾聲,筆者又將話題轉到西塞爾的博士論文上。說到她的博士論文《挪威的巴基斯坦兒童的多元文化語境與伊斯蘭情結》,西塞爾女士立刻變得興致勃勃,看來她雖然因為擔任校長職務而不得不暫時放下學術研究,但內心深處,仍然保留著學者對於學術的熱情。她告訴筆者,博士論文完成於1999年,之後在2003年出版了英文版。筆者詢問她博士論文的創新發現是什麼?西塞爾回答說:“在研究過程中,我發現那些移民到挪威的巴基斯坦年輕人,他們發展了一種將挪威文化和穆斯林文化結合起來的多元文化。一方麵,他們認同自己是挪威人,有自己的朋友和生活圈,也接受挪威文化。另一方麵,他們的父母以及原有的圈子,提醒著他們本身的穆斯林身份。他們把這兩方麵的影響結合得很好,並且發展出來一種全新的雙重身份。”聽到此處,筆者想起了那些移民美國的華人,他們的狀況和這些挪威的巴基斯坦移民何其相似。於是,筆者向西塞爾介紹了美國華人,包括ABC的稱呼、banana的綽號。看到西塞爾不解banana之意,筆者解釋說:“香蕉的表皮是黃色,就像華人的膚色。內核是白色,就像華裔移民的內心逐漸認同美國主流白人文化。所以黃皮白心,是人們形容美國華人在雙重文化影響下的狀態。”這個有趣的比喻讓西塞爾綻放了燦爛的笑容,筆者也借機向她建議,如果有興趣和時間,以後不妨作一些關於移民的比較研究,如挪威的巴基斯坦移民和美國的華人移民對比,就是很有趣的題目,她也微笑著表示讚同。隨後,西塞爾向筆者提到:“其實每個人都有身份認同的問題,人的身份隨著環境而不斷變化。我曾研究過,‘9·11’事件後,西方對穆斯林充滿敵意,使他們的處境更為艱難。有些年輕的移民感受到周圍環境對他們穆斯林身份的敵意,使得他們以一種更加極端的形式來反擊。這讓我開始更深地思考移民和文化衝突、文化融合之間的問題。”
這位女校長在談到她的學術研究時是如此神采飛揚,筆者忍不住問:“為什麼會選擇這樣深刻的題目來進行研究呢?是不是因為內心存在著相當的激情和動力?”西塞爾哈哈大笑道:“或許是這樣吧。我從小就喜歡哲學,喜歡思考。我的父母總是帶我去教堂,但我們家人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基督徒。不過,在我14-16歲的時候,這畢竟為我接觸並信仰基督教提供了條件。在十八九歲的時候,周圍生活的環境似乎變得比較狹窄了,這讓我轉向哲學尋找更多空間。我對哲學很有興趣,我認為哲學能夠提供給人多元的思路和豐富的思考。”
在筆者開始采訪之前,西塞爾即明確表示,由於日程安排,隻能給筆者一個小時的采訪時間。雖然此時和她相談融洽,筆者也意識到應該遵守時間規定,於是問了她最後一個問題:“校長的工作都是非常繁忙的,請問您是怎樣平衡工作和研究的關係的呢?”聽完這個問題,西塞爾女士輕輕歎氣,聳聳肩說:“事實上,當校長後,我沒有太多時間進行科研,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對我自己來說,從校長職務上退下來後,我應該將更多的精力和時間投入感興趣的研究。”難得這位女校長坦誠相告,看來在科研和行政工作平衡方麵,外國的大學校長也和中國的校長一樣,麵臨著同樣的挑戰。
在這短短接觸的時間裏,西塞爾表達了她對教育的看法,對女性領導力的見解,以及對學術的熱誠。她以坦誠的溝通方式和優雅的風度舉止,讓筆者感受到這位女校長身上非凡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