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四處張望,問我:“他們怎麼都走了?”
我苦笑了笑,徹骨的寒冷,讓我幾乎無法言語。清兒注視著我,然後走到我的麵前,“你生病了嗎?怎麼臉色鐵青?”
我咬著牙,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沒關係,到了十五的晚上,就會這樣。”
清兒怯怯地碰了碰我的手,然後她低呼了一聲:“你好冷?像冰塊。”
對於血的渴望強烈地刺激著我,我側過頭,不去看清兒,我怕我會失去理智,把清兒當作我的血食。
然而我的心頭到底還是清明的,我將顫抖的手伸到火焰裏,即使是這樣,我也不能覺得溫暖。
清兒忽然說:“你那麼冷,是不是有辦法讓你變得暖和起來?你告訴我好嗎?”
我苦笑,我總不能告訴她,我要吸活人的血吧?
便在此時,狄笙懷抱嬰兒出現,他將嬰兒放到我的鼻子下麵,大聲說:“吸吧,我給你找人來了。”
清兒一怔,低聲問:“你要吸嬰兒的血嗎?”
我咬了咬牙,一把將狄笙的手推開,“我不吸。”
清兒低聲說,“一定要吸人血呢?”
狄笙馬上點了點頭,“如果不吸人血,他的血液就會結成冰。”
清兒瞪了他一眼,用一種其寒如冰的語氣說,“你們這些妖魔,這樣害人,死了也是活該。”
狄笙淡淡地說:“我們如果不害人,就會死,我隻是想讓少爺活下去。”
清兒輕歎,轉頭看著我,自言自語道:“為什麼要練魔功?”
狄笙冷冷一笑:“我們沒有你命好,生來就是無色宮主人,我們不同,我們生來就是妖魔,不練魔功練什麼?”
清兒微微一笑,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放心,我會救他的,雖然這個身體不是我的。”她用指甲割破自己的手腕,將手腕送到我的麵前,大聲說:“你吸我的血吧!”
我艱難地將嘴唇從她的手腕上移開,我又怎麼能吸清兒的血呢?
清兒卻不夠就此罷休,她固執地將我按在地上,把手腕上流血的部分塞到我的口中,腥甜的鮮血毫無阻礙地流進我的嘴裏。這個世上,有兩個人願意用自己的血來救我,一個是我義父,還有一個是清兒。
後來,我常常想,其實殺死清兒的人並不是餘劍豪,而是我,如果不是我在那一天夜裏吸了她的血,她也不會在第二天死在餘劍豪的手中。
這許多年來,清兒鮮血的味道,總是回蕩在我的口中,使我無法再吸任何人的血。每月十五,寒冷依舊,但也是拜清兒之賜,我不必再吸血維生。
黎明時,我從昏迷中醒來,清兒臉色蒼白地坐在我的身旁,我不知我吸了她多少血,她沒有死,雖然蒼白得全無血色,精神卻還好。
我那時雖然覺得愧疚,卻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過錯,如果不是我在前一天夜裏吸了她的血,也許她能夠活到現在。
十五
第七日的戰爭,在陸月雪看來,是一場早已經排演好的鬧劇。
他們四人在天明後上山,路上沒有駕劍,隻是慢慢走來。狄笙與催玉笛如同兩個演技低劣的優伶,時而東拉西扯,時而高聲談笑,時而指點山川,一幅歡樂莫名的神情。
陸月雪看著他們表演,感覺到心裏深深的疲倦。
倦意總是忽然出現,全無征兆,自從她恢複了記憶以後,這疲倦的感覺,就會在吃飯時、說話時、練功時一下子就湧上心頭。這疲倦無孔不入,出現了,就讓人深陷其中,恨不能就這般死去,不必再忍受這樣無情的宿命。
所中的毒越來越深入身體,現在連呼吸時都能感覺到劇痛,這個身體的死亡已經是指日可待的事情。陸月雪卻還是覺得疑惑,若是自己走了,水風清還會回來嗎?
她總覺得水風清已經不存在了,當她來到這個時代時,水風清便已經消失。她甚至懷疑水風清根本隻是一個幻象,為的便是給她一個來這裏的借口。
在到達山頂以前,陸月雪對狄笙說:“你知道無色神劍是什麼樣子嗎?”
她輕易都不和狄笙說話,這時忽然這樣說,狄笙吃了一驚,“不是你前幾天拿在手上的那把劍嗎?”
陸月雪微笑:“當然不是,那把劍是軒轅劍,在有形的兵器中也算是第一了。但無色神劍無色無相,怎麼能用肉眼來看呢?”
狄笙臉色微變,“無色神劍還在你身上?”
陸月雪笑道:“無色神劍就是我,我就是無色神劍,當然還在我身上。”
她看見狄笙驚異的神色,心裏便覺得好笑,“狄笙,你是在吃我的醋嗎?”
狄笙神色更加疑惑,但他到底是魔道中的高手,馬上便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陸月雪輕歎:“不管是不是,你都會好好地照顧無忌的,是不是?”
狄笙點了點頭:“我很小就照顧少爺,一直沒有離開過他。”
此時,走在前麵的冷無忌回頭叫了她一聲:“清兒,是不是累了?”
陸月雪馬上笑顏如花地追上去:“不累啊,你當我是千金小姐嗎?”
冷無忌笑說:“千金小姐怎麼比得上你,你可是無色宮的宮主,最接近於神仙的人啊。”
兩人嘻嘻哈哈地說笑,一路向山上走,才走到峰頂,便見劍光衝天。原來是幾名峨眉派的劍仙正圍著餘劍豪殺得天昏地暗,餘海珠則在一旁哭泣。
冷無忌皺了皺眉,看了陸月雪一眼,陸月雪笑說:“現在就你不知道了,餘劍豪已經變成魔了,而且是天下最厲害的魔,除了我,沒有人能殺得了他。”
冷無忌默然,半晌方說:“我總覺得世事變幻,不是人所能逆料。比如說餘劍豪本是昆侖派劍仙,現在卻成了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