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離京的那日,早早的就有侍衛上門接折家兩姐弟走。他們幫著抬箱子,叮囑她,「此去就不再往回走,定不要落下東西了。若是落下,也不會有人回來取。」
折夕嵐點頭,「都收拾好了,沒有落下的。」
折伯蒼鬱鬱不樂,抓著阿姐的手躲在她的身後,卻伸出腦袋眼巴巴的往門邊看,「阿姐,阿爹怎麼還不回來啊?」
他們都要走了。再不來,便見不到了。
折夕嵐摸摸他的頭,「阿爹恐是忙得忘記了時日。我昨日已經託付衙門的叔伯去喚他回來,要是能趕上,便能見著。」
折伯蒼似大人一般嘆氣,再安慰她:「阿姐,你別怪阿爹,他也是為了黎民蒼生。」
折夕嵐就笑了。
「小小年歲,跟誰學的話。」
「徐家阿婆,她經常這麼說,阿爹是個好人。」
折夕嵐嗯了一句,然後背上自己的牛角弓,「走吧,怕是等不到了。」
折伯蒼重重的哀鳴一聲,然後瘦瘦的小爪子從袖子裏麵掏出一封信,「也沒關係,我可聰明了,把要說的話給阿爹寫好了,等阿爹回來,看信便好。」
折夕嵐提點他:「那你放在他的書案上,他別的地方不會去,但是書案前肯定會去的。」
折伯蒼就去書房放信,最後捨不得的看了一眼屋子,跟著折夕嵐出了門。
門被阿姐上了鎖,他坐到馬車上,又有些不高興。
「我還是喜歡家裏,京都的糖人再好吃,我也不喜歡了。」
折夕嵐撩開馬車簾子,看了眼落鎖的門,笑著道:「等你以後長大了,你再回來便是。」
車簾落下,馬車漸漸的行入大街上,沒一會兒到了城門口,她撩開簾子看去,那裏早就有大批的官兵守著十幾輛馬車,應當是雲王世子的東西。
正在此時,一陣馬蹄聲襲來,似有千軍萬馬之聲。
折伯蒼瞪大眼睛,期待又害怕的探出頭往外看去,然後失落的縮回腦袋。
「不是阿爹。」
折夕嵐撩簾子的手卻沒有放下。來人確實不是阿爹,她爹沒有這般大的陣仗。
這是雲王世子帶著侍衛策馬而來。她從窗戶前抬眼看去,就見他騎著馬在最前麵,穿著常衣,一身的玄色,神態淺淺,卻因眉目之間的寒氣瞧起來氣勢駭人。
許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勒馬朝著她這邊看來,輕輕的朝著她點了點頭。
折夕嵐連忙帶著弟弟下馬車,恭恭敬敬的給他行了禮。
在她看來,他雖然看著冷冽,好似不容人接近,但是性情還算溫和。見了她還道:「你長大了許多。」
折夕嵐淺笑著回:「一別四年,臣女自然長大了。」
他們之前有過一段的淵源。
當年阿姐和阿娘死後,她滿身戾氣住在城郊的莊子上,即便有徐婆婆在家裏,也不願意多說幾句話,看她爹跟仇人一般,父女兩個關係一直很僵。
她十一歲那年,雲王世子盛長翼受傷,暫時不能回雲州城去,她爹便受雲王所託護著當年尚且十六歲的世子痊癒,等痊癒之後再送回雲州城裏。
當時折夕嵐也不知道他是世子爺,她爹扶著他進門的時候,她以為又是她爹發善心救的人,於是兩人都被她打了出去。
她不願意她爹進門,怎麼說也不成,她爹後來也沒辦法,將雲王世子安置在了隔壁的院子裏。
就是伯蒼的家。
彼時伯蒼父母還沒有去世,接過了照顧人的事情,他爹就又急匆匆走了。
當時她心裏又憤怒又委屈,卻又拿她爹毫無辦法。第二日,她爬上種在兩家中間的梧桐樹,蹲在粗壯的樹枝上,一雙眸子滿含怒氣,看著她爹要照顧的人。
他正躺在院子裏的樹下曬太賜,頭歪靠在樹上,側著身子,隻用餘光瞧了她一眼,便又閉上眼睛。
隻她當年太過於憤怒,吃了飯就爬上樹蹲著瞪他,如此反覆兩日,瞪得他雖然依舊神情不冷不熱,但還是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