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已經走了。」

她氣鼓鼓的,「我知道。」

「那你這般看著我做什麼?」

「遷怒。」

他就笑起來了。

他笑起來也讓人瞧著冷,輕輕淺淺的,但可能是那日的午後賜光太好,曬在小院子裏,讓他的笑也有了溫度,她覺得他應當是釋放了善意。

果然,他約莫是想安慰她,將自己身邊的牛角弓拿起來,「給你。」

她疑惑的看過去,「給我?」

「給你。背張弓在身上,也能厲害些。」

自己厲害了,便也不會隻沉溺於暴戾之氣中。

彼時折夕嵐沒懂,但當她能用這張弓箭射死一個馬賊的時候,便也能懂得那麼一點點。

盛長翼此時也想起了這段往事。他看向了她背在後背的牛角弓,點了點頭,「看起來是常用的。」

折夕嵐真心實意的感謝他,「很好用。」

他依舊淡淡的,「此次去京都,送的是給陛下的賀禮,關係重大,你沒事不要乳跑。」

折夕嵐:「是。」

盛長翼:「即刻便走了,回馬車去吧。」

折夕嵐便行禮告退,帶著弟弟回馬車。

等在馬車裏麵坐穩了,折伯蒼才拍拍自己的胸口,「好可怕啊!阿姐,你不怕世子嗎?」

折夕嵐搖搖頭,「不怕,他其實很溫和的。」

能給她牛角弓,是個好人。

然後說,「我常看的史書也是他給的。」

當年,她沒少拿他的東西。可能也因著這份印象不錯,她並不害怕他,在他麵前還有些熟稔。

折伯蒼還是害怕,「他看我的時候,我覺得全身打了個寒顫。」

折夕嵐安慰:「他是武將,打過仗殺過人,自然會有些威勢在。但也沒事,這一路上,咱們隻跟在後麵,跟他打照麵的機會不多,你不用怕。」

折伯蒼這才安心。

車隊開始走了。他又開始傷心。

「阿爹到底不曾趕來,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見到他。」

折夕嵐:「你不是寫信了麼?」

折伯蒼:「是啊,我還替阿姐寫信了呢。」

折夕嵐本在看書的手頓了頓,「替我也寫了?」

折伯蒼:「嗯!阿姐沒寫,我就替阿姐寫了。」

折夕嵐沉默一瞬,沒有問他寫什麼,也沒有再說話。倒是折伯蒼一直在絮絮叨叨,「阿爹過一陣子也要去青州了,到時候他走,咱們也不能送他。」

他拉著阿姐的手,「阿爹會不會傷心啊?咱們還有兩個人,他卻隻有一個人。」

折夕嵐拿出史書看,翻開一頁盯著,好似心思都在書上,但神情卻騙不了人,她在聽了這話之後臉上瞬間泛出些譏諷,本想說一句什麼,卻又半響沒說出來。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繄閉嘴巴,努力將目光凝在書上。但折伯蒼顯然沒有察覺她的情緒,還在嘆氣,「阿爹他——」

不過,話還沒說完,折夕嵐到底沒忍住,啪的一聲合上書:「別擔心,他定然能讓雲州百姓十裏長街相送,萬人垂淚,收下一把萬民傘。」

她彎起嘴角,明明是笑的,說的也是好話,卻又瞧著帶些譏諷,「他對世人恩待,萬望餘生,也受世人恩待。」

折伯蒼這才感覺到阿姐不高興了。他不明所以,但也不敢繼續問,就閉了嘴巴,自己拿出書來看,他將來也想考科舉的。

阿姐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他等阿姐不生氣了再說話。

這般,馬車才靜下來。

從雲州到京都,快馬不停也要走兩個月,停停走走,怕是要冬月底才能到。

十月時,路上越來越冷,姐弟兩個倒是得了盛長翼好些厚衣裳。都是從路過的城池裏麵買來的成衣,偶爾有些大,但是暖和。

此時,就算是折伯蒼也覺得盛長翼是個好人了。他縮在厚厚的長襖裏喝著熱茶,道:「這是我穿過最貴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