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的是要說明,六經是載道之書,而道非儒家所專有,儒家和道家是道的不同表現,儒家六經明經世之道,道家經典三洞四輔明出世之道。作為明道之書,作為善世淑人的教化工具,六經和道書本質上是一樣的。並且道家在曆史上以清靜之道治國,曾取得了好的效果。如曹參用蓋公之術,成漢初無為之治。儒家之學流為辭章記誦,道家之學流為縱橫權謀,皆道之不幸。張宇初認為,道家死生不足介其懷,萬物不能撓其性,通達與時窮皆不改其特立獨行之操,到其極致,“三才以之一也,萬物以之齊也,物理以之製也,形器以之寓也。治天下猶土苴也”(《慎本》,《峴山集》卷一)。比起儒家來,道家有順乎自然,不強造作,與道玄同的優點。
張宇初論本,以儒道合一為特征。他不反對道門內人讀儒書,他自己就曾大量閱讀儒家典籍,對河圖洛書,孟荀韓愈所謂性,邵雍所謂觀物,張載二程所謂鬼神,都有討論。這些討論表現出明顯的關切世務的精神。
3.玄——修煉原則如果說張宇初所謂道側重於萬物運化的總過程,則他所謂玄更多的是表述道家虛無自然的原則。《峴泉集·玄問》載:
或問曰:“道家者流,其謂玄者,何也?”曰:“玄,天也。即‘道之大原出於天’也。”曰:“其始乎老子‘玄之又玄’之謂乎?”曰:“然。”
“道之大原出於天”語本董仲舒之天人三策。在張宇初這裏,天指宇宙原則。“道之大原出於天”是說,宇宙間一切事物的存在及其規律,皆為宇宙原則所規定。玄也就是宇宙原則。張宇初引司馬談《論六家要旨》對他心目中的宇宙原則作了說明:
吾聞諸史氏曰:道家者流,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為術也,因陰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徙,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小而功多。至於大道之要,去健羨,黜聰明。釋此而任術,則無所取焉。(《玄問》,《峴泉集》卷一)
在張宇初看來,道家精神就是宇宙原則,宇宙原則可以概括為八個字:“虛無為本,因循為用”。道家道教的修養方法,就是求與此原則合一。具體說,就是“內而修之,抱一守中,所以全生也。外而施之,不爭無為,所以利物也”(《玄問》,《峴泉集》卷一)。所謂抱一守中,就是牢牢地持守宇宙原則而不失。抱一守中的運用就是“不爭無為”。對“因循為用”,張宇初發揮道:
惟處乎大順,動合自然,慎內間外,而純粹不雜,靜一不變,澹然無極,動以天行,乃合乎天德者也。雖用於世,以慈儉謙約為用,不過固守退藏,不為物忤,一返乎虛無平易,清靜無為,柔弱素樸。(《玄問》,《峴泉集》卷一)
張宇初認為,道家的主旨就是為了使萬物回複到它的本來麵目。老子提出慈儉謙約的主張,是鑒於當時政治紛亂,民生困苦的實際而糾偏救弊。這一主張是對宇宙根本原則的總結,它“見於六合之外,天地之先”,可以通三才之理,序萬物之性。所謂玄,從表現形式上說,非聲臭之可測,非象數之可求,窈冥茫昧,超乎物表。而後世杜撰玄理,則失去對宇宙精神的把握。如揚雄《太玄》,摹擬《周易》,設方州部家,終究不過數字的盈縮消長;隻可列入曆數,不可作為宇宙原則。
張宇初並以玄為煉丹的指導思想。他認為,所謂煉丹,取五行之精華,按《周易》卦氣說之時數,以易卦陰陽坎離之周流升降為火候之進退。“窮陰陽之至理,奪造化之至神”,丹道之理盡於此。他反對術士各種神化怪誕之說,更反對以邪術為僥幸進身之階,他說:
有曰嬰兒姹女,金樓絳宮,青蛟白虎,寶鼎紅爐,誦咒土偶之類,老子之時無之。或謂為書者,此也。苟執象泥文,舍源求流,姑好為神怪譎誕,以誇世眩俗,皆方技怪迂之言。……若《抱樸子》黃白變化之事類之,務以左道惑眾,僥幸一時。其肆妄稔惡,烏有不敗亡者哉!(《玄問》,《峴泉集》卷一)
他認為正確的修煉之術應該是“無視無聽,抱神以靜。是以忘形以養氣,忘氣以養神,忘神以養虛而已”(《玄問》,《峴泉集》卷一)。這仍然是以玄為指導原則,將形氣神層層忘卻,以抱神守一始,最終回歸虛無。
以上是張宇初哲學思想的要點,可以看出,他的修行實踐,是在他的哲學思想的指導下進行的。他以繼承傳統道家理論為己任,以先秦道家的基本精神作為製定道教科儀齋醮等的根據,以道家的虛無自然作為內外丹道的理論原則,表現出較強的理性精神。
二《性命圭旨》
《性命圭旨》是明代內丹學的一部名著,初刊於萬曆四十三年,未署撰著人。據書中所述,似為尹真人一係傳人。此書雖篇幅不長,但對道教內丹養生的根據——道及萬物的存在及性質都作了闡說,尤其對性命雙修論述得較為充分。
1.道論與張宇初不同,《性命圭旨》所講的道,指不生不滅,永恒存在的物質性本源——炁。炁是道教一個特別重要的概念,它是氣,但它不是天地剖判以後的陰陽二氣,也不是構成具體事物的與形式相對的質料,更與《管子》所謂精氣有別。炁指世界本源,萬物從它產生,最後還歸於它。它不像陰陽二氣那樣具體,也沒有質料那樣抽象,更沒有精氣那樣多的精神性。它是天地萬物的本源,它無始無終,處處充滿,它中間潛藏著後來的發展的種子,它細入微塵也苞通天地。《性命圭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