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王夫之的哲學思想(9)(3 / 3)

孟子於此,看得勢字精微,理字廣大,合而名之曰天。進可以興王,而退可以保國,總將理勢作一合說。曲為分析,失其旨矣。(《讀四書大全說》第602頁)

此精微字、廣大字皆有深意。意為,理是最基本的,它是一切事物的構成要素,它的運用範圍最廣。而勢字以理字為基礎,因有有道之勢和無道之勢,區別之甚難。又因勢是順理而有之長養擴充,故雖其有理,現實之勢的養成還要靠對具體時空中的事物的合理把握與運用,故精微難識。而所謂大化流行,實即勢據理以長養,理乘勢以運用,以成就萬物的總過程。曆史事件的發生和演化也不外乎此,故理勢合而共成一天。

王夫之的理勢合一說,涉及兩個深刻的哲學問題,其一,就自然範疇說,拋開曆史事件的善惡評價,僅就其成因討論,曆史背後的必然性與它的現實趨勢的關係如何?其二是,就價值範疇說,有道無道之勢其根據何在。王夫之看到了曆史發展的必然性和它的表現——現實的發展趨勢的依存關係,認為曆史必然性一定會表現為某種趨勢;而要探尋這一趨勢的形成原因,必須要到一個時期的曆史必然性中去尋找。王夫之不認為整個人類曆史過程有規律,但他承認一定的曆史時期存在某種必然性。這就既不為曆史宿命所困,以利於人發揮創造曆史的主動性,又承認曆史發展有其必然性,以便把握這種必然性,推動曆史的進程,使之形成對人有利的趨勢。而在一種趨勢已成不可改變狀態,主動地順應這種趨勢,把它變為某種必然性,使人利用這種必然性取得有利的結果。不顧曆史必然性而硬要人為地造成某種趨勢,或在某種趨勢已成定局,不顧現實態勢而謀另造一種必然性,都會將人的行為指向錯誤的道路上去。理或勢都指某種必然性,但理是事物固有的本質和必然性。勢是某一時間空間中由人的活動而形成的必然性。理是勢的根據,是深微不可見的,勢是理在某一特定時空環境中的表現,是表層的可見的。勢不能離理,而勢本身又可形成新的理。理勢相因相乘,共同完成曆史事件的生長演變和消亡。王夫之的理勢合一思想,是中國曆史上對這一問題的論述最為精辟和深刻的,是他出於總結明亡教訓的目的從而對整個中國曆史的總結中得出的。他的結論帶有某種向清代實證哲學過渡的特點。

2.天與人天與人也是王夫之曆史哲學中著重討論的問題。天指具體曆史事件的整個外部環境、外在因素,人指具體曆史事件中的主觀因素。在王夫之這裏,天的含義極為豐富,它既指理與勢共同作用而形成的環境的某一個斷麵,如“理勢合一共成一天”之天,又指整個人類活動所形成的曆史事件、曆史精神、曆史意義的總和。天的第二個方麵的意思,在王夫之這裏是更重要的。王夫之說:“天者,合往古來今而成純者也。”(《讀通鑒論》第60頁)這是一個非常精當的曆史領域中天的定義。在王夫之看來,天不是在曆史事件背後決定曆史事件的過程和結果的人格神和宿命,不是曆史事件的某種偶然因素;也不是具體曆史事件的機械的、外在的堆積。天是由古往今來的曆史事件組成的合力陶養、提煉、造就的某種曆史精神、曆史意義、曆史觀念的總和。“合往古來今”即指這種合力,“成純”即陶養、提煉。在天人關係中,這種成純而有的曆史精神、曆史意義、曆史觀念對具體曆史事件的結果有著重大的影響,這種影響常常在人的動機和期望、人對事變過程和結果的預測之外。天對人呈現出某種神秘性、強製性、規律性,但它又是自然而然的,王夫之說:

今夫天,徹乎古今而一也,周乎六合而一也,通乎晝夜而一也。其運也密,而無紜然之變也;其化也漸,而無猝然之興也;穆然以感,而無熒然之發而不可收也。然則審民之視聽,以貞己之從違者,亦準諸此而已矣。(《尚書引義》第81頁)

天有其本性之必然性,在任何時間、空間條件下都不會改變。天對具體事物的影響是深遠不可見的,而且是“密執其命”的,這就是所謂“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具體事物的運動也非紛然淆亂,而是有著某種規律。事物的運化是逐漸的,由漸化至驟變,無猝然發生、猝然消亡的事物。這是王夫之對自然之天的描述。

曆史之天除了這些特點以外,它作為一種精神、一種觀念,有著更為明顯的主動性:一種主動地和人為相配合而又不失自己的故常的性質。也就是說,天主動地借人的行為實現天自己的目的。王夫之借張騫通西域、秦始皇罷封建立郡縣這些曆史事件來說明他的這一觀點:

武帝之始聞善馬而遠求耳,騫以此而逢其欲,亦未念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