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誠體太虛至和之實理,與氤氳未分之道通一不二,是得天之所以為天也。其所存之神,不行而至,與太虛妙應以生人物之良能一矣。如此則生而不失吾常,死而適得吾體,遂有屈伸,而神無損益也。(《張子正蒙注·太和篇》,《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34頁)
陰陽具於太虛氤氳之中,其一陰一陽,或動或靜,相與摩蕩,乘其時位以著其功能。五行萬物之融結流止,飛潛動植,各自成其條理而不妄。則物有物之道,鬼神有鬼神之道。而知之必明,處之必當,皆循此以為當然之則,於此言之則謂之道。(《張子正蒙注·太和篇》,《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32頁)
上一段中,理是太和中體現的條理、規律,道是氤氳未分時的潛在功能,下一段中道是事物的條理和人據以行動的準則,都不指氣化流行本身。也可以說,張載在氣的流行過程上著眼,王夫之在氣所構成的具體事物的根據和條理上著眼。這個不同,表現了王夫之重新張大二程、朱熹學說的努力,以人合天的意味更加濃厚。同時說明,王夫之繼承了二程的說法,力圖克服張載的“窮探極慮”,“有苦心極力之象無寬裕溫厚之氣”,處處把天和人統合起來,避免把天僅僅作為純粹學理探討的對象。這表明了王夫之在經過王學擅場的局麵之後,闡揚程朱之學的企圖。
3.動靜動靜是王夫之哲學中又一對重要範疇。王夫之關於動靜的理論,本其“兩一”模式,重點闡述了動與靜在事物運動中的功用,動靜的發生狀態——“幾”,及他的尚動的哲學主旨。
王夫之認為,動靜是事物運動的兩種狀態。動靜各有其功能,王夫之說:
虛實,太虛之量,實者,氣之充周也,升降飛揚而無間隙,則有動者以流行,則有靜者以凝止。於是而靜者以陰為性,雖陽之靜亦陰也;動者以陽為性,雖陰之動亦陽也。陰陽分象而剛柔分形。剛者陽之質,而剛中非無陰;柔者陰之質,而柔中非無陽。(《張子正蒙注·太和篇》,《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27頁)
太虛中充滿了氣,氣分陰陽,由陰陽而有動靜,動是氣的流行,靜是氣的息止。動以陽為性,雖凝止為具體形器仍不失其動性;靜以陰為性是動的相對靜止狀態。隻要涉入形器,可供給感官據以識別的都是靜。動是永恒的,靜是相對的,世界上的事物就是氣在不同的形式中流轉的過程。靜是動借以駐寓自己的逆旅。動是無形式的流行,靜是氣入於具體形式中的相對穩定狀態。王夫之說:
陰陽之生,一太極之動靜也。動者靈以生明,以晰天下而不塞;靜者得而處重,以凝天下而不浮。則其為實,既可為道之體矣。動者乘變以為常,銳而處先,故以一得九;靜者安居以待化,辟以任受,故以二得十。則其數既可備道之用矣。
陰陽因太極之動靜而有,動指太虛之氣流轉於不同的形器中,“晰天下”指借形器而顯,以自別於其他事物。不塞即不滯於一種形器而不停地流轉。靜指形成具體事物而有形象有質礙,這就是得而處重。靜使太虛之氣處於具體事物的形態而不縹緲遊蕩,此即凝而不浮。其動其靜,皆是實在的。動靜而合言之即道體。動的寓意是能動、主動、不安故處,於數為奇;靜則安居其處靠動來使自己變化,它的品格是承受,於數為偶。動靜、陰陽貫穿太虛之氣的始終。所以王夫之說:“健而動,其發浩然,陽之體性也。順而止,其情湛然,陰之體性也。清虛之中自有此分數之條理。”(《張子正蒙注·神化篇》,《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82頁)
在王夫之這裏,動是永恒的,靜是相對的,靜是動的另一種形式,他說:止而行之,動動也;行而止之,靜亦動也。一也,而動有動之用,靜有靜之質,其體分矣。(《張子正蒙注·太和篇》,《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36頁)
動靜雖有表現上的不同,但實際上皆是動。比如,靜止的東西的啟動,是本來的動的繼續;動的物體的停止,是處在靜的狀態中的動,故動是絕對的。他說:
靜動異而神之不息者無間。聖能存神,則動而不離乎靜之存,靜而皆備其動之理。敦誠不息,則化不可測。(《張子正蒙注·誠明篇》,《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114頁)
這裏“神之不息者”指太虛之氣內在的動能,動靜是具體事物或動或靜的狀態。由於有動能為具體的動靜的根據,所以,動是永恒的,相對的靜中含有不息的動的根源。王夫之用永恒的動、絕對的動來解釋周敦頤的《太極圖說》:
太極動而生陽,動之動也,靜而生陰,動之靜也。廢然無動而靜,陰惡從生哉?一動一靜,闔辟之謂也。有闔而辟,有辟而闔,皆動也。廢然之靜,則是息也。“至誠無息”,況天地乎?“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何靜之有!(《思問錄》內篇,《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402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