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兩一兩即氣中互相對立的兩個方麵,一即這兩個方麵包含於一個統一體中。張載的“一物兩體,氣也,一故神,兩故化,此天之所以參也”(《正蒙·參兩》)及“兩不立則一不可見,一不可見則兩之用息”(《正蒙·太和》)是關於兩一這對範疇最為明確的解釋。王夫之對“兩一”進行了詳細的闡發,使“兩一”這對範疇的意義更加明確和深刻。“兩一”在他這裏的基本含義是:“氤氳太和,合於一氣,而陰陽之體具於中矣。”(《張子正蒙注·參兩篇》)一指太和之氣,兩即陰陽二體。他解釋兩一的關係說:
自太和一氣而推之,陰陽之化自此而分,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原本於太極之一,非陰陽判離,各自孳生其類。故獨陰不成,孤陽不生,既生既成,而陰陽又各殊體。其在於人,剛柔相濟,義利相裁,道器相需,以成酬酢萬變之理,而皆協於一。(《張子正蒙注·參兩篇》,《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47頁)
陰陽二體統合於一氣中。陰陽無時不互相包含,共同完成事物的生化,單純的陰或陽皆不能有生與成,須陰陽共同作用。但其中陰陽又不容混雜。人與物皆不外此理。如性情中剛與柔互相成就,裁斷中義與利互相製約,事物的根據、法則與形體互相依賴。兩個方麵構成一個統一體。兩一概念集中表達了事物運動的根源,王夫之說:
自其神而言之則一,自其化而言之則兩。神中有化,化不離乎神,則天一而已,而可謂之參。(《張子正蒙注·參兩篇》,《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47頁)
神指統一體的神妙的、隱微不可見的功能;化指兩端相推而變化發展。事物運動變化的根源在事物中對立的兩端,而此兩端所以能發生作用是因為它們處在一個統一體中。變化發展的根據在其內蘊的功能,內蘊的功能中原來即包含發展的潛能。所謂天之參,指一中之兩端互相滲透、幹涉。王夫之說:“太極之本體,中涵陰陽自然必有之實,則於太極之中,不昧陰陽之象。而陰陽未判,固即太極之象。合而言之則一,擬而議之則參,象之固然也。”(《張子正蒙注·參兩篇》,《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45頁)這裏太極本體指太和之氣。太和之氣中包含兩端對立的潛能。陰陽尚未分判,此潛能已具。故合言則一,分言則二,而二則本有互相滲透與幹涉等。
張載與王夫之都非常重視感這個概念,感指對立勢力的互相作用,張載曾說:“天大無外,其為感者,氤氳二端而已。”(《正蒙·太和》)王夫之對這一句注釋說:“氤氳之中,陰陽具足,而變易以出,萬物並育於其中,不相肖而各成形色,隨感而出,無能越此兩端。”就是說,變易是由於對立兩端的互相作用,萬物在宇宙總體中生化無窮,各具其性,各呈其形。萬物皆相感,而相感之根源,在於對立之兩端。他說:
陰陽合於太和,而性情不能不異。惟異生感,故交相?合於既感之後,而法象以著。借令本無陰陽兩體虛實清濁之實,則無所容其感通,而謂未感之先初無太和,亦可矣。今既兩體各立,則溯其所從來,太和之有一實,顯矣。非有一,則無兩也。(《張子正蒙注·太和篇》,《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36頁)
太和中陰陽對立是事物運動變化的根源,變化起於陰陽相感。如果沒有陰陽對立就不會有陰陽統一之太和,相感也就不會發生。王夫之關於兩與一的思想方法是由現象推本體的方法:兩端的對立是隨處可見的,但此對立必是一個統一體中兩端的對立,因此推出“一”的觀念。兩由觀察所得,一由推理所得,這也就是王夫之所說:“溯其所從來,太和之有一實,顯矣。”“惟兩端迭用,遂成對立之象,於是可知所動所靜,所聚所散,為虛為實,為清為濁,皆取給於太和氤氳之實體。一之體立,故二之用行。”(《張子正蒙注·太和篇》,《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36頁)
在兩一相感相推所構成的大化流行中,張載與王夫之所注重者有所不同,這體現在他們對道的解釋上有不同的側重點。張載的道指氣化生萬物的實際過程,道如川流之不息,如輪轉之無窮,重在其流動過程。而王夫之的道指氣化的根據和氣化過程中萬物呈現出的規律性,重在萬物之有本、有序。王夫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