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王夫之的哲學思想(2)(2 / 3)

道是器之道,道以有為根據,在王夫之這裏,不僅有是具體器物的存在,無也是以有為規定性的:無是有的不存在的狀態,是以有為參照的,從來沒有存在過的東西,無所謂無。他說:“言無者,激於言有而破除之也,就言有者之所謂有而無其有也。天下果何者可謂之無哉?言龜無毛,言犬也,非言龜也;言兔無角,言麋也,非言兔也。言者必有所立,而後其說成。”(《思問錄》內篇,《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411頁)

與關於道器的觀點相應,王夫之認為人的精神與肉體也是互為根據的,他說:

群有之器,皆與道為體者矣。故形非神不運,神非形不憑。形失所運,死者之所以有耳目而無視聽;神失所憑,妖異所以有影響而無性情。……故天地之貞化,凝聚者為魂魄,充滿者為性情。日予其性情,使充其魂魄者,天之事也;日理其魂魄,以貯其性情者,人之事也。然後其中積而不可敗矣。(《周易外傳·大有》,《船山全書》第一冊,第862頁)

這裏,性情指人的精神活動,魂魄指人的思想、情緒的器官。在人這一形神依存體中,神為形之主宰,形為神之憑依。人類的精神活動,就是不斷從外界獲取資養從而充實、增長其內容的過程。這是天的賜予,而同時靠人的活動修整自己的心靈以盛貯精神活動。然後精神活動不斷積累而心靈的功能也相應壯大。性情與魂魄的關係,是“體用胥有而相需以實”。

王夫之在他的著作中,多處批評了釋道兩家學說。他批評的重點是,釋道以空虛為最高概念,以虛無為本體。他說:

老氏瞀於此,而曰道在虛,虛亦器之虛也。釋氏瞀於此,而曰道在寂,寂亦器之寂也。淫詞炙,而不能離乎器。然且標離器之名以自神,將誰欺乎?

王夫之認為,釋道二家的錯誤,在於不明白天下惟器,天下皆實有之物的道理,而以虛無為宇宙本體。為了論證這一理論,他們費了無數辭說。實際上佛道所謂道是能生天生地的本體,是在眾器之外、之上的另一物。所以佛老二家所謂道之虛無,實際上是器的虛無。佛老為了表明道的神妙與虛玄,把它說成是離器而存在的。佛道二氏以道為形而上者,實際上,有形器而後有形而上,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他又說:

道者,天地精粹之用,與天地並行而未有先後者也。使先天地以生,則有有道而無天地之日矣。彼何寓哉?而誰得“字之以道”?(《周易外傳·乾》,《船山全書》第一冊,第823頁)

王夫之這裏是根據《周易》“天行健”、“地勢坤”批評老子的“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王夫之認為,所謂道即天地萬物,道與天地萬物並行。道生天地,即天地萬物共生於一個統一體中。萬物從宇宙全體中獲得其性質和位置。沒有一個在萬物之先的道。所謂道之分,指就單個事物著眼,而各有其不同。所謂道之合,是就天地萬物全體著眼,而見全體皆形器,個體皆在整體中有其位分而不偏離。這就是“有物混成”的意義。他對緯書中割裂太極與萬有的體用關係,在萬有之先尋太極,或在渺乎無形的物質形態上分早晚、列等第的說法也提出批評,他說:“《乾鑿度》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危構四極於無形之先,哀哉,其日習於太極而不察也!”《易緯·乾鑿度》中太易、太初等,是追溯宇宙物質構成的諸階段,王夫之認為,人每日所接觸的,就是太極,因為太極即是器,對每日習見習聞的泯然不察,而另索細微難見者於虛無縹緲中,並為之分早晚、列等第,皆是不必要的。懂得“太極有於易以有易”的道理,又“安得層累而上求之?”而佛教的錯誤在立一真空為本體,從而視本體中的現象皆為空。王夫之對此批評道:

釋氏之言,銷總別同異成壞六相,使之相參相入,而曰“一念緣起無生”。蓋欲齊成敗得失於一致,以立真空之宗。而不知敗者敗其所成,失者失其所得,則失與敗因得與成而見,在事理之已然,有不容昧者。故獎成與得,以著天理流行之功效,使知敗與失者,皆人情弱喪之積,而非事理之所固有,則雙泯事理,捐棄倫物之邪說不足以立。(《周易外傳·乾》,《船山全書》第一冊,第826頁)

他指出,佛教的根本教義,在以世間事物皆一念緣起而有,都是不真實的存在。所謂“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在此宗旨之下,事物之相,總即是別,同即是異,成即是壞,而總歸之曰空。王夫之認為,一切現實的存在都是真實的,所謂敗是已成的東西的敗,失是已得的東西的失,失與敗必因得與成而後有。因此應該獎勵成與得,因為它是事物的規律發生作用的根據。而敗與失都是由人的無能積累成的,不是事物所本有。懂得這個道理,佛教所謂泯除一切,本體現象皆妄,捐棄人倫物理之論皆無法立足。王夫之認為,釋老的錯誤在方法論可歸結為一點,這就是割裂體用,在萬有之前別立一“道”,然後以此別立之道為本原,為真實,而以萬有為虛無不真,他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