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王夫之的哲學思想(2)(1 / 3)

王夫之的乾坤並建在他的易學哲學中具有綱領地位,其重要性在於,乾坤二卦和其他六十二卦為體用關係,這種關係大可以推行於全部易學體係,小可以推行於一卦之中卦辭和六爻爻辭的關係。他說:

以全《易》言之,乾坤並建以為體,六十二卦皆其用。以一卦言之,彖以為體,六爻皆其用,用者用其體也。原其全體,以知用之所自生;要其發用,以知體之所終變。舍乾坤無易,舍彖無爻,六爻相通共成一體,始終一貫,義不得異。(《周易內傳》係辭下,《船山全書》第一冊,第607頁)

用者用其體,是說六十二卦是乾坤兩卦的展開和發用,原其全體,是說考察乾坤兩卦,則知兩卦邏輯地包含其餘六十二卦,而考察六十二卦則知它們乃乾坤兩卦合乎邏輯的展開和發用。由體變用,原用知體。這是王夫之的易學方法論,也是他整個哲學的方法論。用它來觀察宇宙萬象,可知萬物以天地為體,天地合撰即太極,因而萬物與太極乃體用關係。

3.體用胥有而相需以實王夫之的太極與眾有的關係是體用關係,太極之體是將萬有總體作為觀照對象而得到的概念。太極本體是有,太極與太極所包含的具體事物皆有,所以“大有”、“體用胥有而相需以實”是王夫之哲學的出發點,是他評判一切哲學理論的根據。在王夫之的哲學中,一切觀念和行為皆以有為基礎:道是有,器是有,象是有,數是有,動是有,靜是有,常是有,變是有,離開了有,一切皆無從談起。他說:

道,體乎物之中以生天下之用者也。物生而有象,象成而有數,數資乎動以起而有行,行而有得於道而有德。因數以推象,道自然者也。道自然而弗借於人,乘利用以觀德,德不容已者也。致其不容已而人可相道。道弗借人,則人與物俱生以俟天之流行,而人廢道;人相道,則擇陰陽之粹以審天地之經,而易統天。故乾取用之德而不取道之象,聖人所以扶人而成其能也。(《周易外傳·乾》,《船山全書》第一冊,第821頁)

這裏,道與物的關係和太極與兩儀四象八卦的關係一致。道體現於具體物而使具體物有其用。具體物的用是具體物發生的,但同時又是道使之如此。萬物作為孤立的個別皆不能發生作用,隻有將天下萬有聯成一個整體,萬有在彼此的聯結中,作為道這個整體中的部分其作用才是可能發生的。這是非常精彩的思想。這個思想表明王夫之不是實證論者,不是機械論者,而是體用皆有,有全有分。而整體的活動、部分的活動皆以有為基礎。

基於這一思想,王夫之提出了他的“天下惟器”說。天下惟器說是就太極本體與萬物的關係繼續申論,以破道生器之說,他發揮“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說:

謂之者,從其謂而立之者也。上下者,初無定界,從乎所擬議而施之謂也。然則上下無殊畛,而道器無易體,明矣。天下惟器而已矣。道者器之道,器者不可謂之道之器也。

所謂形而上下,皆以“形”為立論的根據,無形則無形而上下之分。而上下之分,本無畛域,從不同的立論角度說有不同的名稱。宇宙間實際存在的,隻是具體的器物,所謂道,是具體器物的道,而不能說具體器物是道的器物。這裏王夫之把論說重點放在具體事物上,反複論證具體事物的基礎地位、本原地位。他認為整個《易》不是一套形上學的圖式推演,而主要是對於現實器物的摹擬。他說:

故易有象,象者像器者也。卦有爻,爻者效器者也。爻有辭,辭者辨器者也。故聖人者,善治器而已矣。自其治而言之,而上之名立焉。上之名立,而下之名亦立焉。上下皆名也,非有涯量之可別者也。

這裏“象者像也”,“爻者效也”,是借用了漢儒解經的套路,他明確認為,卦爻象是對具體器物的摹擬,聖人仰觀俯察而設卦。而聖人直接從事的,是具體的製器的活動。因形器而有形而上,因形而上之名而有形而下之名。非在現實中有一“形而上”,另有一“形而下”。王夫之還說:

盈天地間皆器矣,器有其表者,有其裏者,成表裏之各用,以合用而底於成。則天德之乾,地德之坤,非其蘊焉者乎?

器之表,指器物的形象;器之裏,指器物的性質。現實的活動必作用於物之形象而乘其性質,雖有分而實合以成。所謂道是器物的總合,治器者即從事於道。他說:“故古之聖人,能治器而不能治道,治器者則謂之道,道得則謂之德,器成則謂之行,器用之廣則謂之變通,器效之著則謂之事業。”現實的活動都是具體的,易傳所謂變化之道,所謂神明之德,所謂“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皆以器物為基礎,皆是作用於器物的活動。王夫之總結說:

無其道則無其器,人類能言之,雖然,苟有其器矣,豈患無道哉?……無其器則無其道,人鮮能言之,而固其誠然者也。洪荒無揖讓之道,唐虞無吊伐之道,漢唐無今日之道,則今日無他年之道者多矣。未有弓矢而無射道,未有車馬而無禦道,未有牢醴璧幣、鍾磬管弦而無禮樂之道。則未有子而無父道,未有弟而無兄道,道之可有而且無者多矣。故無其器則無其道,誠然之言也。而人特未之察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