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陳確的哲學思想(2)(1 / 3)

三性善辨

陳確在人性論上繼承了孟子的性善論,但有不少發揮。他提出,性善論創自孔子,孟子作了詳細論證。孔孟之後,性論大明,後儒隻需遵行,無需另立新說。但孔子言性,隻說“性相近,習相遠”,未明言性善,而善即包含其中。孔子言相近,“本從善邊說”。孟子的功績,在於為孔子性善之旨提出了根據。孟子所說四端之心,即四德之表現。四德人心本自有之,隨感而應有四端之心。但性善是已有之潛存,更是在過程中的實現。本具者非不善,但擴充是更重要的。陳確說:

“盡其心者知其性也”之一言,是孟子道性善本旨。蓋人性無不善,於擴充盡才後見之也。如五穀之性,不藝植,不耘籽,何以知其種之美耶?……學者果若此其盡心,則性善複何疑哉?(《瞽言三·性解上》,《陳確集》第447頁)

性如穀種,有長成嘉穀的可能,但現實的嘉穀,卻待耕耘之力。性有善之根,但現實的善靠後天培養。陳確這裏認為,善隻是一種先天的根據,即“向善”,未可謂已善;由向善到已善,由善的根據、傾向到善的實現,是人力使然。這個意思,陳確屢言之,並用《易傳》中繼善成性一語概括:

《易》“繼善成性”,皆體道之全功。……繼之者,繼此一陰一陽之道也,則剛柔不偏而粹然至善矣。如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雖然,未可以為善也。從而繼之,有惻隱,隨有羞惡有辭讓有是非之心焉。且無念非惻隱,無念非羞惡、辭讓、是非之心,而時出靡窮焉,斯善矣。成之者,成此繼之之功。向非成之,則無以見天賦之全,而所性或幾乎滅矣。故曰:成之謂性;故曰:言體道之全功。(《瞽言三·性解上》,《陳確集》第447~448頁)

陳確關於人性的觀點,重在後天,重在功夫,和劉宗周重視先天之“意”根絕不同,故黃宗羲說他“不喜言未發”。這種不喜言未發而強調“繼善成性”的思想,是對泰州龍溪一派喜言本體,拋卻功夫;喜言“先天正心”,卑視“後天誠意”;恃任現成良知,反對兢業保任等偏頗的糾正。另外,陳確重後天、重功夫的觀點,受《易傳》“繼善成性”觀念影響甚大。他的重要著作《性解》純以易發揮成性之旨。比如,他認為,《易傳》中所謂“資始”、“流形”是說天之生物,“各正”、“保合”是說天之成物。天之生物必待成,天之成物必恃生。物成然後性正,人成然後性全。物之成靠氣化流行,人之成靠成性之學。又比如,《易》言元亨利貞。用它來比況人性,元亨為性之生,是向善之本始;利貞為性之成,是全善之完成。陳確總結他的這個思想說:“資始、流形之時,性非不具也,而必於各正、保合見生物之性之全。孩提、少長之時,性非不良也,而必於仁至義盡見生人之性之全。繼善成性,又何疑乎?”(《瞽言三·性解上》,《陳確集》第449頁)

陳確又從天人合而後功成的角度闡發他的人性論,他指出,《中庸》所說的“誠者天之道”指天地萬物各據其本性的必然性運動,無有主宰出其中。“誠之者人之道”指人後天的努力參與造化中,據萬物的必然性而成就萬物。向善,是天生具有的本性,即《中庸》的“誠”;後天加培養之功,完成先天所具的本性,是《中庸》的“誠之”。據先天的善的傾向完成後天的善性,這是人與天共成之功。天之“誠”在之“誠之”中見,其重點在後天功夫。所以陳確認為《孟子》實際強調的是後天:“凡經文言忍性、養性、盡性、成性,皆責重人道,以複天道。”(《瞽言三·性解下》,《陳確集》第450頁)孟子“盡心知性知天”與《易傳》“繼善成性”互相發明。孟子雖未言易而實深於易道。

陳確又從抽象與具體、本體與表現的角度考察了性與氣、情、才的關係。他認為,性是一總名,性的表現為氣、情、才。他說:

一性也,推本言之曰天命,推廣言之曰氣、情、才,豈有二哉!由性之流露而言謂之情,由性之運用而言謂之才,由性之充周而言謂之氣,一而已矣。(《瞽言三·氣情才辨》,《陳確集》第451頁)